钟韫的声音又轻又灵,叫他名字的时候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旁边打台球的那些男生也停下动作,学着钟韫,“方梨ᴊsɢ~”
可能是开玩笑,但方梨拿起掉在地上的外套直接扔了过去,“嘴巴有点分寸,再乱叫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这下钟韫才明白,这人校内校外完全两个样子。
白切黑玩得挺溜。
藏得挺深还。
“能不能出去说?”钟韫再次问。
方梨终于点了点头,他站起身和钟韫一块儿下楼。
这会儿台球厅外人并不多,方梨看向她的针织毛衣,“你不冷?”
钟韫并不打算在这里多待,她摇摇头,把想要让方梨帮的忙跟他说了。
片刻以后,方梨抬脚走向便利店。
钟韫跟在后面,问,“你听到了吗?你去哪儿?”
方梨头也没回地继续往前走,“饿了,吃东西。”
钟韫捏紧拳头跟了上去。
便利店里头比外面暖和很多,方梨要了两份关东煮,两人找了个靠窗座位坐下。
钟韫咬了一块萝卜,热乎乎的汤汁入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能帮忙吗?”
方梨搭在桌面上的手敲了敲,反问,“我为什么要帮你?”
钟韫抿了抿唇,高高的马尾因为低头垂落在锁骨两侧,有淡淡的香气。
“我不想我妈妈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而且......岑月很听你的话。”
方梨没见过钟韫这个样子,平日里她看起来乖巧,但其实一身反骨,特别轴,呛他也很有一套。
但现在的她,身上有种无力感。
方梨抽回视线,神情有些淡,“这是你家里的事,我不方便掺和。”
这是实话。
钟韫视线看向窗外,月桂树上的淡黄色花朵已经掉的差不多了。
“不算掺和,你也说了,我是邻居家妹妹,找哥哥帮个忙不算掺和。”
哥哥两个字落入方梨耳中,他勾起唇角,细细琢磨这两个字。
“钟韫,这就是你求人办事的态度?几瓶饮料就想打发我?”
那几瓶饮料现在还在台球厅,钟韫心情因为他这句话开始变化,她扬声,“那你想怎么样?”
方梨拿起竹签扎了一个丸子丢进嘴里,“刚刚因为你,那个女生甩了我。”
这简直是倒打一耙,而且明明是你甩她。
钟韫咬牙切齿,“方梨,这话你自己信吗?”
方梨笑了一下,“信啊,你没来之前她好好的。”
钟韫后槽牙都快要咬碎,“没你这么碰瓷的。”
便利店里人来人往,不时传来机器扫码的声音。
方梨把竹签扔进关东煮杯,“管他碰瓷还是讹人,谁让你找上我。”
钟韫没理会他话里的意思,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抽烟?那群男生也是附中的吗?”
刚刚在台球厅里,方梨手里拿着烟。
他挑眉看她,开玩笑,“你要举报我?”
方梨没回答上一个问题,但他表情里都透露着“我这个人很多面很神秘你得慢慢了解我才行”。
钟韫笑出声,“你会怕举报?”
方梨当然不怕。
搁在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应该是那群男生打来的。
“不打了,嗯,你们玩儿。”
“行,下次我请客。”
电话挂断,钟韫明知故问,“你不玩儿了?”
方梨侧首,“不然呢?让你一个人回家?”
钟韫又喝了一口关东煮里的汤,“所以你帮忙吗?”
方梨放下手机,那杯关东煮被他推到一边,“看你表现。”
语气拽得要命,但方梨能松口,钟韫也放下心来,“周大少爷有什么吩咐?”
手机被方梨捏在手里转来转去,他懒懒回,“明天早上想吃花园茶社的早点。”
那家花园茶社是S市的人气排队王,甚至很多人慕名过来吃那里的早茶,钟韫之前在乡下的时候就听过,早上五点半开始排队。
真够狠。
钟韫努力维持住表面的微笑,她点点头答应,“好,那到时候怎么给你?”
方梨忽略掉她语气里想砍死他的含义,淡淡回应,“我让阿姨给你留门。”
算商量好条件,钟韫已经胃口全无,她把没吃完的关东煮扔进垃圾桶,“走吧。”
两人打车,接上齐天一块儿回去。
放松的周末硬生生被方梨弄成了特种兵训练的一天。
钟韫定了早上五点的闹钟。
起床洗漱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飘的,她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岑月说早起会让人魂飞魄散了。
在门口坐上提前预定的车,师傅看见她都有些心疼,“小姑娘起这么早就为了吃早茶?我看你还没睡醒哩。”
钟韫扣上卫衣帽子,在心里狠狠骂了方梨几声,“师傅,我睡会儿,到了麻烦您叫我一声。”
师傅应声,“好好好,你睡你睡。”
钟韫在花园茶社整整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和她一块儿排队的都是大爷大妈以及外地游客,她一个高中生显得格格不入。
她一共打包了两份早茶,虾籽馄饨、三丁包、蟹黄汤包、油糕和狮子头,就差把整个菜单全都搬回家。
一份放在保温柜里留给岑母和岑月,另一份被她提去了方梨家里。
到方梨家是早上七点半不到,钟韫把早茶提进了方梨卧室。
男生的房间里拉着窗帘,黑漆漆的一片,透过走廊的光线能看到很多模型。
方梨睡得很香,半张脸都蒙在被子里,正传来极有规律的呼吸声。
钟韫把早茶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又唰得一把拉开遮光窗帘,室外光线流泻进来,昏暗的房间瞬间变得透亮。
方梨终于有了动静,他非常困难地睁开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很呆。
钟韫差点笑出声,“不知道你在房间里面,我以为你在卫生间洗漱。早茶买好了,快点起来吃,一会儿该凉啦。”
方梨被她这番话整得没了脾气,他劝诫自己几秒,起身去洗漱。
再回来时,身上都是清爽的气息。
钟韫已经坐在书桌上开始写她的作业,看到他过来,朝着早茶抬了抬下巴。
方梨看她一秒,“去床上。”
钟韫惊恐睁大双眼,音量瞬间抬高,“你说什么!”
方梨意识到自己表达有误,“我让你去床上写,书桌我要用。”
钟韫反驳,“为什么?”
方梨耐心不多,“不然我在床上吃?”
钟韫冷静了几秒,拎着作业走了过去。
兴许是因为起得太早,困意向钟韫不断侵袭,眼皮子越来越重,她试图清醒,但作用不大,几分钟后,她偏头倒了下去。
无声无息。
再醒来时已经将近午饭时间,岑母给她打了两通电话让她回家吃饭。
方梨不在房间,钟韫抱着书回了家。
方梨真不是个东西,都没想着给她披件衣服。
钟韫走了五分钟,方梨才拎着咖啡外卖上楼。
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他把外卖放在书桌上,绕去床头柜拿充电器。
下一秒,他脚步顿住。
方梨蹲下身,视线停留在雪白床单的某一处,他伸出手。
骨骼分明的手指上缠绕着一根女生的头发。
准确的说,是钟韫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