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绯不想理会刁蛮跋扈的五公主,举步走进屋子。
迎面一股子药味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望着内室正在给战王处理伤势的太医,眉眼微深。
长青站在床头,转头看见楚云绯进来,表情一冷:“只因为一份休书,王妃就把事情闹这么大,甚至不惜让楚侍郎进宫告御状?”
楚云绯没理他,若无其事地走进内室,随意看了一眼太医手里的药:“太医,王爷伤势怎么样?”
太医转过身来,草草给楚云绯行礼:“臣正在跟王爷上药,请王妃恕臣不能全礼。”
“无妨。”楚云绯站在床前,看着趴在床上的容苍,眉头微皱,“王爷伤得这么重?”
容苍闭眼趴在床上,结实的脊背上鲜血淋漓,原本流畅的脊背线条因为杖伤肿高,看起来惨不忍睹。
哪怕伤已经清理过,涂上了一层晶莹的药膏,乍一看依然吓人。
“王爷伤得这么重,不都是拜王妃所赐?”长青冷道,“王爷一片真心对待王妃,倒从未想过,王妃竟如此狠心。”
“伤在身上,不过静养一段时间。”楚云绯瞥了他一眼,漠然开口,“伤在心里,足以让人生不如死。”
长青一噎,顿时无言以对。
“这是臣留给王爷的药,可以活血化瘀。”太医起身,把药膏递给楚云绯,“杖伤不容忽视,王妃晚间再给王爷涂上一次。臣去开个方子,王妃稍后派个人去太医院抓药,每日两次给王爷煎了服下。”
楚云绯嗯了一声:“有劳柳太医。tຊ”
“这是老臣职责所在。”柳太医连道不敢,“接下来只要按时服药换药就行,三天之后,老臣会来查看王爷恢复状况。”
楚云绯淡道:“多谢。”
柳太医写了方子,把需要抓的药和用法用量交代得很详细,之后才拎着药箱起身告辞。
楚云绯命长青把太医送出去。
长青有些不情愿,却在楚云绯冷冷的眼神逼视下,不得不遵命照办。
楚云绯很快关了房门,转身走到床前,看着容苍闭眼趴在床上的虚弱模样,一贯冷峻的脸上此时苍白没有血色,额角的发丝被冷汗打湿,无端多了几分柔弱风情。
楚云绯目光微转,看着他垂在床沿的手,沉默须臾,伸手执起他的手腕。
然而她刚触碰到他,原本闭着眼的容苍骤然睁眼,手掌利落地翻转间,狠狠地擒住了楚云绯纤细的手腕。
楚云绯被他勒得生疼,却只是清清冷冷地看着他:“放手。”
容苍语气漠然:“滚出去。”
“若我不滚呢?”楚云绯冷笑,带几分嘲弄,“王爷还能站起来,把我扔出去不成?”
容苍薄唇抿紧,一双黑眸冷若寒冰。
楚云绯慢吞吞地伸出左手,把他擒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强硬掰开:“我怀着身孕呢,王爷最好别对我动粗。”
容苍倏地沉默下来,有些厌烦地闭上眼。
楚云绯顺势搭上他的手腕。
容苍察觉到异常,睁开眼,冷冷甩开她的手:“你要干什么?”
楚云绯捏着他手腕不放,左手在他受伤的脊背上拍了拍:“老实点,别乱动。”
容苍肌肉一颤,脸色又白了几分。
楚云绯摸着他的脉,感受着指尖下异常的脉象,眼底逐渐浮现震惊之色,不敢置信地盯着容苍俊美苍白的脸。
心头骤然慌乱,像是心脏被攥紧。
楚云绯怔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容苍的手,脸色竟是比他更冷更白。
噬心蛊。
一种可以让正常人变得狂躁嗜杀的蛊毒。
此时已是蛊虫幼期。
楚云绯闭了闭眼,压下胸腔里翻滚的情绪波动,像是终于明白了容苍突然性情大变的原因。
所以前世,容苍是因为知道自己中了这种该死的蛊,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所以才给了她休书?
她不确定。
但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曾经怎么想也想不通的不合理之处,到此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个蠢货。
自以为是的蠢货。
楚云绯放开他的手,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眼底色泽幽深寒凉。
楚国战神?
根本就是一个蠢得无可救药的蠢货。
楚云绯冷冷看了容苍一眼,转身往外走去,嗓音若冰:“即刻把他抬进霜华院,他要是不同意,就把他打晕了抬过去。”
去而复返的长青正想说王爷不同意,听到这句话之后,默默把话咽了回去,随即不解地看着楚云绯走出去的身影。
王妃好像很生气?
比一早上拿到休书时还要生气。
可御状明明是王妃的父亲去皇上面前告的,应该是出于王妃的授意,所以王爷被打了一顿,王妃应该很高兴才对。
这会儿又在生气什么?
楚云绯走进霜华院,在房门外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走进暖阁,倚靠着锦榻坐了下来,怔然望着窗外。
谁给容苍下的蛊毒?
蛊毒是不是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不,噬心蛊幼期只是偶尔发作,会使人心智狂躁,但还没到失控嗜杀的地步。
而且……
楚云绯想到前世。
容苍是七年之后才在宫宴上弑君……所以弑君一事,本就是他被蛊毒操控之下,无法控制的行为?
楚云绯闭上眼,心里一阵阵酸疼,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可她没时间沉浸在对容苍的气恼和心疼之中,她需要尽快弄清楚真相,找出解蛊的方法。
前世最后的赢家是顾贵妃。
所以,给容苍下毒之人会是顾贵妃吗?
如果是她,那她这个时候把楚云皎送进战王府的决定似乎不太合理,因为容苍若失控,极有可能伤了楚云皎。
除非……
楚云绯抬手揉着眉心。
皇族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下,果真是凶险重重,让人防不胜防。
一个身份尊贵的皇子都能着了别人的道,何况是其他人?
“王妃。”盛夏站在窗前,有些担心地看着楚云绯,“王爷又惹王妃生气了?”
楚云绯回神,缓缓摇头:“不是。”
盛夏拧了拧眉:“王妃,奴婢在楚家祠堂听到了宸王和二姑娘说的话。”
楚云绯微默,眯眼道:“他们说了什么?”
“当时他进祠堂时,陈姨娘也在场,宸王还安慰了二姑娘。”盛夏皱眉,“还说他会再想办法,让二姑娘先在家好好静养几日。”
楚云绯眸子微深:“所以楚云皎接近容苍,是出于贵妃和宸王授意?”
盛夏点头:“应该是。”
楚云绯沉默思忖着,好一会儿,才又开口:“盛夏,稍后用完午膳,你去给我抓些药回来。”
抓药?
盛夏不解:“按照柳太医给的药方子抓吗?”
“对,但是要去外城药铺子抓,抓回来的药别让任何人看见。”楚云绯嗓音清冷,眼神幽深,“然后让宝蝉拿着柳太医的药方,再去太医院抓一份。”
盛夏不解:“王妃?”
“不要问太多,照做就行。”楚云绯说着,吩咐道:“你去把长青叫进来。”
“是。”盛夏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