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拾香亲自去找了顾晏礼。
下人拿着玉佩去请示顾晏礼时,顾晏礼不过思忖片刻,便抬头沉声吩咐,“挑几个得力的,拿人的时候也别声张,将人带到我这里就是。”
顾晏礼说罢,挥了挥手让人出去了。
要说拿人,林家想来不缺那几个婆子,但林若瑾偏偏求到他跟前来,想来是不愿让人知道的。
“飞白……”
顾晏礼将手中的毛笔放下,叫了飞白进来,“去跑一趟林家,替我送封信。”
烟雨阁中,林若瑾一身水青色的衣裙,正坐在临窗的炕上,乌黑的长发半绾,垂在肩侧。
她手中拿着一本诗经,已经许久没翻动过了。
林若瑾撑着头,从窗子看出去,天空灰蒙蒙的,不多时便飘下雪来。
今年的初雪,来的这样早,要不了多久,怕是又要冷了。
“小姐……”
拾香匆匆从外面进来,谨慎的从怀中拿出信来。
这是方才飞白交给她的,飞白是顾指挥使的人,她今日去找顾指挥使,刚刚见过。
“是顾大人送来的?”
林若瑾一边拆开信,一边头也不抬的问。
拾香应了声是,林若瑾看过了信,眉宇间多了几分复杂来。
她想不到,最了解她的人,竟然会是顾晏礼……
顾晏礼猜的不错,她之所以没带着林家的婆子去抓人,正是怕走漏了风声。
他倒是连这个也考虑到了,还把人带到他的私宅去。
怕她审问不便,干脆让她明日出府,往南街的成衣铺子去,那里是顾晏礼的产业,她从后门出去,自有人接应她。
林若瑾将信放在烛火上燃尽,淡淡道,“走吧,我们去见祖母。”
……
寿康院,王氏有些惊讶的看着林若瑾,“你明日要出府?”
林若瑾恭声答道,“是,听说南街的成衣铺子新上了些花样,想去看看。”
王氏有些不大愿意的模样,又听林若瑾接着道,“长姐前些日子说,再过不久,她要邀请我去国公府玩儿,让我好好装扮,我这才想着去买些新衣服……”
王氏一听是林夕说的,皱着的眉眼立即舒展开来,“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吧,女儿家是要打扮打扮。
若银子不够,尽管找府里支些。明日再多带几个护卫就是了。”
林若瑾心中冷笑,只当不知道王氏心中打的什么算盘,默默退了出去。
第二日,她照例给王氏请了安,便往门外去了。
府门外,早有马车提前候着,王氏派了六七个护卫跟着她。
林若瑾神色如常,扶着拾香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往前驶去,她掀开车帘子,看着变换的街景。
初雪过后,繁华的上京似被披上一层银霜,街道两旁,各色小摊、酒肆纷纷支起幌子。
马车驶过,带起一阵阵冷风,夹杂着街边小摊的香气,扑鼻而来。
林若瑾轻轻吸了口气,将帘子放下。
“待会儿到了地方,你只管扮作我的样子,若是耽搁时间太久了,外头有人来催,你便说我在试衣服,总之,拖着他们就是了。”
林若瑾看着拾香,低声嘱咐。
拾香连忙点头,表示明白。
不多时,马车缓缓停下,这是到地方了。
拾香先下了马车,然后扶着林若瑾下来。
林若瑾又看向护卫们,缓声嘱咐,“你们在这里等着,没我的吩咐,别随意进去。
毕竟扰了我的兴致是小,若扰了店家的生意,便不好了。”
几个护卫抱了抱拳,林若瑾这才进去。
掌柜的见着林若瑾,向林若瑾行了一礼,引着林若瑾往后门去。
“姑娘放心,我们爷早就嘱咐过了,您只管放心去,这里自有小的看着。”
掌柜的替林若瑾开了后门,做出请的姿势。
门外,飞白亲自等在外头,待林若瑾上了马车,当即一刻不停的往顾晏礼处去。
顾宅一处暗室内,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老妇被绑了手脚,堵着嘴扔在角落,正是陈婆子。
陈婆子昏迷了不知多久,终于悠悠转醒。
今日一早,她照常出去买菜,谁知刚进了巷子,就被人罩了麻袋,再一睁眼,就在这抬头不见天日的暗室里了!
她心中怕极了,嘴中呜呜的发出声音,这时,暗室的门被人打开,她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外进来,看不清面容。
“就是她?”
顾晏礼冷冽的声音响起,立刻有人答道,“按照四姑娘给的地址,正是她了。”
“呵……”
顾晏礼的轻笑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陈婆子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拱着身子往顾晏礼处挪去。
顾晏礼皱了皱眉,漆tຊ黑的眸中露出厌恶的神情,“你若再过来一些,那两条腿,就不用留了……”
陈婆子的动作猛然顿住,害怕的哆嗦了起来,再不敢有丝毫动作了。
不多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暗室外传进来,很快,林若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顾晏礼回过头去,面色稍缓,带上了丝淡淡的笑来。
“来了,这里不大干净,不若你要问什么,我差人去审,我手下倒是有几个擅长审问的。”
林若瑾并未答话,她面色凝重的走下台阶,从下人手中拿过烛台。
直到凑近了陈婆子的脸,眼前人的容貌渐渐和记忆中的人重合。
林若瑾的呼吸终于急促了起来,她步子都有些不稳,微微向后倒去。
顾晏礼眼明手快的伸出手,托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扶了起来。
“小心……”
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轻缓的落在耳畔。
林若瑾觉得嘴中弥漫开淡淡的咸味,伸手去擦,才发觉眼中不知何时落下两行热泪。
她微微垂眸,最终道,“多谢大人,只是这人,我想亲自审。”
顾晏礼迟疑的看着她,终是点了点头。
“也罢。”
顾晏礼说罢招了招手,立刻有两个汉子从暗处出来,“这两个是我手下用刑的好手,你尽管差使。”
林若瑾福了福身子,坐到一旁去。
来的路上,她不止一次的想过,会不会是拾香认错了人……可没想到,竟真的是她!
当年,这陈婆子一家落难,是姨娘看在同乡的份儿上救了她,还破例求了父亲让她接生。
姨娘生产过后,父亲说她们伺候不力,所有伺候过姨娘的人全部打杀。
姨娘弥留之际,还觉得是自己愧对了那些人……
可如今,陈婆子竟然起死回生了,可真是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