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见悠!”
就在她抬手欲刺之时,魏无憾冲了过来。
他原本就不用放心,所以一直远远地守着她。
却不想她对陆井然的爱意竟如此之深,竟是想以身殉情!
沈见悠抬头看着魏无憾,眼神中没有半点生机。
“魏叔,你就让我陪他一起去吧……”
“一起去?沈见悠,你说这话对得起他吗?对得起你爹娘吗?对得起我们吗?!”
魏无憾平时对沈见悠极少动怒,这还是初次。
见到她这般,他是实在心痛,却又没办法。
人的一生总要经历一些自己难以承受的苦难,唯有坚持,方能涅槃重生。
可如今,她竟要将所有人辛辛苦苦救下的性命轻易葬送,
魏无憾实在是难以忍受。
“魏叔叔,可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现在睁眼闭眼满脑子都是陆井然万箭穿心的场景……”
“魏叔叔,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沈见悠瘫倒在地,再也忍不住歇斯底里起来,铺天盖地的痛苦好似将她整个人席卷。
她从来都没有这般崩溃过。
听到这番话,魏无憾叹了口气,原本攥着她的手腕也渐渐垂了下去。
是他太着急了。
他不该这么说的。
毕竟她还未至桃李年华,先是幼时亲眼看着父母双亲葬身火海,后被卖入青楼又眼睁睁见着自己心爱之人万箭穿心。
她这一生……过得实在太苦了些……
可是有些事,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见悠……”
魏无憾顿了顿,“真正该死的,不是你,是那个作恶之人。”
瘫坐在地的沈见悠怔了许久。
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
许久许久之后,沈见悠忽地开口,“魏叔,我还想再试一次?”
“这次……堵上我的性命!”
……
庆历十八年。
皇帝自三年前那次定王谋乱之后,便经常夜间惊醒,身体也越来越差,脾性亦是愈来愈暴戾多疑。
朝中大臣一时不察,便轻则抄家,重则斩首。
一时间,朝廷内外人心惶惶。
不久时,便出现了各种想要拥护太子的声音。
可毕竟皇帝正值壮年,且皇长子尚幼。
所以大臣们也只是起了这个心思,却无一人敢言。
沈见悠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中已然想到了对策。
原本还在担心她们如今的力量还无法对抗禁卫军,但倘若能想办法把皇帝引出宫外……
可是经历了三年前的事情,皇帝已经对出宫如同惊弓之鸟……
若是能有人能帮忙……
深夜,沈见悠溜进了大皇子府。
从六年前开始,她便潜心练武,如今不说对敌,自保也算游刃有余,更不用说只是混进一座守卫并不算严密的王府。
她坐在大皇子榻边,轻轻拍着榻上正熟睡的少年的背。
不多时,床上之人悠悠转醒。
他先是一惊,很快又放下了警惕的神色,“恩人姐姐?”
沈见悠朝他淡淡一笑,
一年前她曾在西北救下过这位大皇子,当时他被皇帝派去西北赈灾,差点被暴起的灾民在抢粮时打死,
是她派人救了他。
或者说,从他来到西北的那时,她便察觉了他的身份。
沈见悠起身,朝他盈盈一拜:“大皇子,我这次来,是来帮你的。”
“帮我?帮我什么?”
大皇子坐直身子,看着榻前的沈见悠。
“自然是来帮大皇子得到想得到的……”
沈见悠故意拖长了音调,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可是大皇子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好奇,她只能继续道,
“比如说……皇位。”
本以为大皇子会露出惊恐的神情,却没想到他只是定定看了她一会,便道,“姐姐应该知道……我是父皇最不宠爱的皇子吧。”
他不是问沈见悠,而是肯定的语气。
“祝我得到皇位,你有什么好处?”
这倒是跟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沈见悠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一眼大皇子,这孩子自从从西北死里逃生以后,就变得成熟了许多。
原本自己还想着哄骗他,如今看来还是实话实说会更好。
但是有些话,也还没有到和他说的地步。
于是她叹了口气,抬手轻拍了下大皇子的头说道,
“你还记得你在西北的时候同我说什么吗?”
望着大皇子从茫然到坚定的眼神,她知道他也想了起来。
那时在西北,大皇子从灾民手里死里逃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咬破了手指,写了一封《泣大旱书》,
满目血字,不是对灾民暴乱的责难,而是对天灾无情的控诉,对官员昏庸的指责,甚至对天家皇权的质疑……
沈见悠从没有想过一个总角之年的孩子身体里能蕴藏着如此之深的智慧,自此便将他看成是如自己弟弟一般的存在。
直到他回了京城……
“既然大皇子并无这番心思,那便当我从没来过。”
沈见悠说着开窗就要走。
这是,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很轻,却足以听清。
“姐姐……我想的。”
她回身,看见的是少年澄澈如湖水的目光,
“我想成为皇帝,想让黎民百姓得安生,”
“若是不能,我便也要把这腐朽的皇权还给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