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悔恨与漫天大雪一般,纷纷扬扬快要将秦芍药淹没。
她甚至还没来的及和阿爹相认,没来得及再唤他一声阿爹!
而这一切的最罪魁祸首。
便是因为她秦琳琅,信了叶闻臻。
天真到以为皇家真的会有真情!
秦芍药抬头,满目悲怆的看着叶闻臻:“如今这个结果,摄政王满意吗?”
叶闻臻心口满是郁气,亦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喉结滚了滚,却是什么都没说。
秦芍药小心翼翼放下阿爹的身体,缓缓站起身:“你将秦凉川抓来,不就是想逼死秦老将军吗?”
她看着叶闻臻,说出的每个字都在发颤。
“将军府护了这么多年的国,自太祖皇帝打下江山开始,秦家便驻守北境,如今秦家战死之人已然过百!”
“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你如此赶尽杀绝——!”
“哪怕秦琳琅女扮男装,罪该万死,可你不也知道吗?!”
秦芍药歇斯底里,字字泣血。
上天似乎也觉察到她的怨怼,雪都下的更大了些。
叶闻臻自被封为摄政王以来,再未有人敢这般挑衅。
他凤眸中积压着愠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秦家做的,都是秦家该做的,就算本王要了他的命,你又当如何!”
秦芍药心尖恍若被人削去一块,泪合着雪花一起砸在地上。
“当初你在金銮殿上一刀割破秦琳琅咽喉的时候,她都不曾恨过你。”
她声音沙哑,眼里已是一片死寂:“但此刻,她必定与你不死不休。”
叶闻臻心口一刺。
像是被把冰锥猛然插入,疼的呼吸都发紧。
秦芍药忍着情绪横剑,手中问情剑直指叶闻臻:“今日,我要你放了秦凉川!”
叶闻臻看着锋利的剑刃,有一刹竟然将秦芍药认成了秦琳琅!
许多年前,他习武时,秦琳琅也是这般拿着问情剑与他过招。
秦芍药冷声威胁:“如果今日秦凉川走不出摄政王府,我便是自刎于金銮殿上,也要你摄政王府付出代价!”
叶闻臻面若冰霜,却只能抬了抬手:“放人!”6
听见这句,护卫立即松了手。
被按在地上的秦凉川红着眼扯开嘴里的布,手脚并用的爬到秦峥勋身边:“阿爹!阿爹你醒醒啊,阿爹!”
可不管他怎么喊,秦峥勋都不会再回应了。
雪如柳絮。
最终,秦芍药扶着阿爹。
秦凉川扶着春慧。
一人带着一具尸体,走出了摄政王府。
每一步,秦芍药的心口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一般疼。
哪怕身后,叶闻臻的注视一直紧紧跟随着他们。
秦芍药也始终没有回头。
因为她和叶闻臻之间,从今日起,只余恨,再无爱。
从前她心心念念喜欢的那个人,在之前金銮殿上杀她的那一夜就已经死了……
京郊。
秦凉川找个了荒地,仔细将秦峥勋和春慧埋了。
秦芍药又找了块石头,用问情剑一刀一刀的给阿爹刻碑。
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想到。
五年前还威风凛凛的秦将军府,有朝一日会落败到这个地步。
阿爹死后连一个像样的墓都没有。
那墓碑上的每一笔一划,都像是刻在秦芍药的心上。
沉痛间,秦凉川忽而开口:“秦姑娘……你真的很像我阿姐……”
秦芍药手中动作一顿,心口是骤然紧缩的痛意。
皇家疑心重,哪怕事到如今,她依旧不能和阿弟相认……
秦芍药只能轻声劝说:“道长应该离开京都。”
她强行按下心中不舍:“天大地大,秦将军府已然不在了,但你爹和你阿姐,都希望你活着。”
秦凉川双眸赤红,眼里还藏着对摄政王府的恨意:“你也这么想吗?”
秦芍药默了瞬:“是。”
“别想着找叶闻臻复仇,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飞舞的雪花落了两人满身,冷意裹挟着寒刃割开肌肤。
秦凉川强行按下心口情绪,声音哽咽:“秦姑娘,我……能抱抱你吗?自我长大后,阿姐就再没抱过……”
话音未落,秦芍药抬手拥住了他。
天地之大,如今他们已只剩下彼此。
秦芍药拿出怀中的黄色令牌,塞进秦凉川手中,轻声在他耳边叮嘱:“这个往后能保你一命。”
接着,她像小时候每次去探望秦凉川那样,帮他正了正衣冠。
“君子论迹不论心,秦家功过,万世之后自有史书评说。”
“凉川,往前走,别回头。”
秦凉川红着眼点了点头,一步步走进风雪中。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
秦芍药才收回视线,静静地看着阿爹和春慧的墓碑。
心如死灰的在坟前守了两日。
一直到月中,十五那天。
每月的这天,叶闻臻都会留宿宫中。
她需和叶闻臻做个了断,这样冷情冷性的人,不配留着她的尸体。
如墨的夜色再次压下来。
秦芍药潜入摄政王府,缓缓朝着叶闻臻的寝卧去。
进门后。她一剑斩断了墙上那副自己的画像和密室的门,露出后面的冰棺。
这个藏着她尸体的地方,秦芍药来了三回。
唯有这次,她看着冰棺中自己,满心懊悔。
“若是……有机会重来一次,我绝不会再与叶闻臻互生情愫,让将军府走到绝路。”
秦芍药阖上双眸,那夜和叶闻臻亲密的记忆又涌上来。
他情到深处时的一声声阿琳。
他喝醉后,满是懊悔的双眼。
或许不过都是为了麻痹她的一场梦而已。
一滴清泪,缓缓从秦芍药眼角低落。
“叶闻臻,往后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秦琳琅了。”
说罢,她抬手就将火把丢进了冰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