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泊野看着手机上的信息,顿时眉间如落了雪。寒霜凝结。
曾经?
不就是几天之前吗?
这就叫曾经了?
他觉得岑蔓的语文学得肯定不太好。
如果能早些遇到她,他一定会好好辅导辅导她的学习。
贺泊野突然想起那次与岑蔓一起去超市时的情景。
暴风雪后,来超市里采购的人不少,但是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货架前许久,还不见动静。
她的眉心拧成了结,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手里拿着的几盒不同重量的酸奶,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算了半天,也没算出哪一种才是最划算的。
贺泊野在边上挑选土豆,等他装好袋,称完重,岑蔓的姿势还跟刚才一模一样。
他觉得有趣,单手拎着一袋土豆,在她身后站着,打量地看着她。
顺便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猜测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选好。
最后,岑蔓约莫是察觉到了那道揶揄的目光,转过头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把算账的苦恼都丢给了他。
贺泊野几不可见地牵起嘴角,走上前去,接过她塞来的东西,不过扫了一眼,就将性价比最高的那盒酸奶放进了购物推车里。
岑蔓见着像是不太甘心,又多拿了几盒。
看样子,她以前上学的时候,恐怕数学也不是很好吧。
无奈地摇了摇头,贺泊野将思绪拉回现实来,嘴角的笑意淡去了。
白皙纤长的手指,单手打起字来也异常灵活,屏幕上的对话框里很快出现了他输入的字:曾经?那现在呢?
回复完毕,贺泊野的手肘抵在越野车中间置物箱的真皮扶手上,摩挲地摸着下巴,另一只手用拇指和食指捏着手机,随意地转动着。
可是过了半天,对面的小酒鬼还是没来音信。
“米娅让我们去买什么?”奥斯汀开着车,觉得雪地反射的光太刺眼,还是戴上了墨镜。
余光中,他瞥见贺泊野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嘿,Sean。”他又喊了一声。
“嗯?”贺泊野涣散的眼神逐渐恢复了聚焦。
“问你话呢。怎么像没听到似的。”奥斯汀打趣地说,“还没回国,就开始犯病了?这种,叫什么,相思病?”
贺泊野微微垂眸,懒得理他。
“怎么突然要回国呢?”奥斯汀的眼里满是不怀好意的刻意。
“有点工作。”贺泊野淡淡地回答。
“找人的工作?”奥斯汀表情浮夸,语气更加浮夸,“那不是侦探的工作吗?”
“……”贺泊野稍稍侧目,睥他一眼,“对,去找人,我的时间和工作都很自由,不像你还要去上学,没时间回中国。”
奥斯汀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哽咽了,忍不住开口回怼他:“你又不知道她在哪儿。说的就好像你能找到一样。”
“呵。”一声轻哼。
贺泊野冲奥斯汀勾起嘴角,“真抱歉,我知道。”
“你不是没有留她的联系方式吗?你怎么知道的?”奥斯汀整张脸皱起来,心中很不是滋味,“你们俩背着我联系了?”
“我们俩联系,还需要背着你吗?”贺泊野嗤笑。
奥斯汀委屈地瘪着嘴,片刻后说:“Sean,你现在变得跟以前很不一样。你以前是千年,哦不,万年大冰山。别说是对别人了,就算是对你的住客,态度都很冷淡。可是对Chu,你就不一样了。”
那些试图勾引他的住客,他不冷淡,难道要热情吗?
不过,贺泊野并不否认岑蔓的特殊。
“有时候,也说不清楚,大概就是人跟人之间的一种缘分吧。”他如冰雪之下流动的海洋般的眼眸漾了漾,“恰好遇到了暴风雪,恰好我家被冰雪封门,恰好只有她住进了我的民宿……”
“然后呢?”
“然后?”
“这样的恰好,还不够有说服力。”奥斯汀说。
贺泊野的指腹轻轻擦过下巴,若有所思。
“之前那个优利跟你也很‘恰好’。”
“我不是傻子。”贺泊野皱了眉头,“她在不断刻意制造机会跟我见面的时候,背地里还勾搭着你。她只是在愿意跟她在一起的人里挑选最优选项罢了。”
“所以……”奥斯汀还想说些什么。
“你的话太多了。好好开车,晚上我还要收拾行李。”贺泊野不想被人探究,连他自己的都没想明白的问题。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手机。
时差八个小时。
冰岛的下午,在中国已经是午夜了。
岑蔓是被胃里翻涌的酸意弄醒的。
她飞快地跑到卫生间里,开始狂吐。
直到胃里的东西都吐完了,才舒服了些。
漱口,刷牙。
岑蔓对着镜子里脸色惨白的自己,才慢慢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微微迷醉的她接到了蒋予温的求助电话。
等她回到位置上,就发现桌上趴着一个男人。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解地问蒋予温。
“这家伙是‘一杯倒’啊,还好意思来请我喝酒。”蒋予温哭笑不得地说,戳了戳男人的脸颊,“话还没说上几句,他就把自己灌醉了,然后,就是你看到的样子了。”
“……”岑蔓看着这个像是刺猬似的浑圆的后脑勺,有点无语,“他一个人来的?”
“好像是。”蒋予温眨了眨眼睛,“怎么办?”
岑蔓拍了拍男人的后背,“喂,醒一醒!醒一醒!”
男人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找找他身上有没有钱包什么的?有身份证也行。”岑蔓对蒋予温说,“这样还能送他去酒店。”
蒋予温点了点头,两人对男人上下其手了一番,却毫无收获。
“你那边有吗?”岑蔓问。
蒋予温摇摇头,“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有什么信息?”岑蔓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的身材不错诶。”蒋予温没掩饰声音,在暧昧的蓝调乐声中,朝岑蔓挑了挑眉。
“……”岑蔓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姐妹,这不是重点吧。”
“等你来的时候,我也看了他的手机,面容扫码,人没醒,也不行。”蒋予温将那瓶酒倒出来,“要不在这陪他一夜吧。”
岑蔓震惊地问:“你确定?”
“不能送去酒店,也不能把他扔在这儿,万一被别的女人‘捡尸’了,怎么办?这小脸还挺英俊的呢。”蒋予温嘴里振振有词地说,“最重要的是,这里的酒带不走。你看这瓶,还挺贵的呢。”
岑蔓都要气笑了。
看了男人一眼,叹了口气,只好坐下来。
最后,她和蒋予温两个人干完了一瓶洋酒。
然后呢?
她现在为什么会在家里?
岑蔓浑身一颤,蒋予温呢?
她连忙扶着墙出来,脚步虚软地在客厅里找到昨晚随手丢下的手机,给蒋予温打了个电话。
连连打了三个,岑蔓心急如焚,可那边却一直没人接。
直到第四个电话快要自动挂断时,蒋予温的声音终于响起了。
“喂。”沙哑到快要说不出话的程度。
“你嗓子怎么这么哑?”岑蔓疑惑地问。
“……喝酒喝的。”蒋予温轻咳了两声,“你还好吗?”
“是我该问你,昨晚你喝的比我可多多了。你回家了?”
“嗯。”
岑蔓松了口气,摔坐在沙发上,捏了捏酸胀的后颈,好像落枕了,“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吗?”
蒋予温放轻了声音,说:“我喝断片了,一点都记不得了。啊,我现在头好疼,晚点再打给你。”
说完,岑蔓的电话被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