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容问青的到来,府上又热闹了几分,更多的是朝她巴结的人。
丞相的孙女,那是一个多高的地位?
若是运气好了攀上了,在冀州城都能横着走。
然而容问青对这种场合也不感兴趣,只乖巧地待在唐玄知的身边,有人和她说话她就回几句,更多的时候都是脸带笑意侧耳倾听。
她毫无权高位耀的架子,在唐玄知身边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只是她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地往姜云笙身上看去。
每当唐玄知和姜云笙说话时,他脸上的表情会柔和几分,旁人看不出来,容问青身为他朝夕相伴的妻子,怎会看不出?
她和他的这门亲事,是她求着丞相去百川书院,让唐院长应下来的。
她最欣赏的就是在外面游历四方有见识的男子,听闻百川书院的孙子独立又有阅历,心中便有了好奇。
待一次偶然的机遇见到本人后,更是一见倾心。
只是婚后唐玄知对她一直不温不火,虽然面上与她相敬如宾,可她想要的是男女之间那种炽热的爱意。
唐玄知没有给她,甚至很少对她笑。
可是在这里,他的丈夫和另一个女子说话时,神色竟然比对着自己的妻子还要温柔。
姜云笙的表情很冷,看上去和唐玄知并不熟。
这让容问青心里更不舒服。
她挂在心尖上的夫君,对别人和颜悦色,对方却熟视无睹。
这么一想,她看向姜云笙的眼神不自觉地带了敌意。
萧翊风早就发现了姜云笙和唐玄知之间不对劲,心中积着怒意,面上却潇洒恣意,一直握着姜云笙的手,给人一种很恩爱的假象。
他侧过头,姜云笙正把玩着刚才拿来的一颗葡萄,神色让人看不透。
“累了?”他问。
姜云笙抬起头笑了笑:“不累。”
容问青故作惊讶:“我看世子夫人脸色不太好,一直恹恹的,莫不是有喜了?”
此言一出,唐玄知斟酒的动作一滞,下意识地抬眼去看姜云笙。
萧翊风也惊讶道:“不会吧?夫人怎么不跟我说?”
姜云笙从他的掌心里收回手,声音淡然:“有没有喜,世子最清楚,不是吗?”
萧翊风的眸子微沉,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我刚才听别人说,世子夫人是大夫。”容问青亲昵地给唐玄知拿过一块糕点,“不知在哪个医馆就事?”
“没就。”姜云笙突然笑了,只是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医馆关了,回家相夫教子。”
唐玄知放在膝盖上的手握得紧紧的。
也就是说,姜云笙嫁给萧翊风,连开医馆的自由和权利都被剥夺了。
她是神医师傅最得意的徒弟,因为一场婚事,就只能在靖安侯府做一只飞不出囚笼的鸟。
而她的那个世子夫君,还有一个妾室。
姜云笙看似嫁进去之后地位直升,可是他知道,她不快乐。
容问青伸出手去:“那世子夫人可以给我看一看吗?我和夫君成亲也有一段时日了。”
姜云笙抬手给她号脉,沉吟半晌后方道:“唐夫人和唐公子还得努努力,孩子还没来呢。”
容问青面上一红:“我只是想让你帮我看看身体有哪里不好,我和夫君还不着急要孩子。”
“好着呢。”
很寻常的一句话,在萧翊风的耳里却带着浓浓的醋意。
他嘴角讥讽更甚:“难道生个孩子,就能让一个男人爱你一辈子?”
容问青面色一僵:“世子,这话是何意?”
“比起要孩子,夫妻琴瑟和鸣更重要。”萧翊风揽住姜云笙的肩膀,“你说对吧?夫人。”
姜云笙忍无可忍,这些人让她安静一会儿都不行吗?
“不知道。”她站起身,“世子,宵禁时间快到了,也该回府了。”
她不顾桌上面面相觑的众人,出了薛府。
萧翊风的半边身子都隐在灯火和月色中,姜云笙这么不给她面子,让他心中愈发不快。
回到马车上,秀娘本想缠着萧翊风说几句,却见他面色阴鸷,便不敢多说,抱着琵琶坐到一边。
马车向侯府驶去。
姜云笙把窗户打开,让夜风吹进来,让她更加清醒一些。
萧翊风见她固执地侧着头,清丽秀美的脸上满是寒意。
她方才说的话就像在他的脸上扇了一巴掌,隐隐作疼。
察觉到萧翊风锐利的视线,姜云笙回眸,“世子若是希望我在人前做戏,可提前告知我一声,我配合你。”
“与我需要做戏,与其他男人就是发自内心的了?”
若不是方才在薛府上还有其余人在,他早就想一拳揍在唐玄知的脸上了。
那般赤裸裸又心疼的眼神看着他的妻子,分明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姜云笙与他对视着,二人的表情皆是忽暗忽明。
一旁的秀娘很清晰的感觉到萧翊风身上的压迫和寒意,纵使心中有千百句想要挖苦姜云笙的话,此时都只能先咽在喉间。
她好不容易又回到侯府,可不能再被扔出去。
“世子,我想去买点胭脂。”秀娘很识相,这会儿她离开这里对她来说是最妥当的,“世子和姐姐先回府吧?”
马车停下,秀娘从车上下来。
待车子离开后,她才长呼一口气,眼神恶毒:“呸!说我是狐媚子,我看你姜云笙才是!”
贴身丫鬟秋雪问道:“夫人,真要去买胭脂吗?”
“买个屁。”秀娘拢了拢袖子,“咱们走回去。”
秋雪不解:“那为何要下车?”
“老娘还想多享受享受荣华富贵呢,你也识趣一些,不该问的别问。”
车上,萧翊风声音凌厉:“你和唐玄知是什么关系?”
姜云笙又看向窗外:“世子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
萧翊风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过去,眸子紧紧地盯着她。
姜云笙抬眼和他对视,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翻涌着的怒意。
他咬牙切齿道:“我是在问你,你倒反过来问我?”
“不然呢?”姜云笙的脸上满是固执,“不如你把我锁在侯府吧,让我哪里也去不了,如此一来,世子就不必妄自揣测,让我难堪。”
她用最轻的语气,说着这番狠话,心中酸涩难耐,眼泪挂在她的眼眶里,秀眉微蹙,眼神却是倔强。
此时乌云密布,街上刮起了大风。
萧翊风没来由的心里一阵烦躁。
他一把推开姜云笙:“你的眼泪留给别的男人心疼吧,别在我这里假惺惺。”
姜云笙抹掉眼角的泪:“停车。”
车夫不敢怠慢,马车停在了路边。
姜云笙推开门,一个闷雷在天际炸开,把萧翊风说的那句“回来”盖住了。
她头也不回,大风吹起她的裙角,清瘦的身子在街上慢慢走着,看上去就要消失一般。
萧翊风心里堵得慌,收回视线,厉声道:“回府!”
姜云笙走在后面,宵禁快到了,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多是在收拾东西的摊贩。
有人认出她来,特意提醒她得赶紧走了,近几日巡城的府兵增加了不少,若是被抓了去,保不准要受点苦。
姜云笙形单影只地在街上走着,她不能回姜府,却也不想回侯府。
唯一的庇护所,御安堂也被萧翊风查封。
脸上传来湿润的感觉,她微微抬头,一滴接着一滴的水珠砸在她的脸上。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