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薛妤起来时头疼欲裂,昏昏沉沉的。
她还记得昨夜耳畔时不时传来动静,却无论如怎么样都听不清。
见江许泽并不在身边,也不感到奇怪,夫君是郎中,有时会起的极早上山采药什么的。
身子微动,被褥滑落了下去,这才发现衣衫被解开了大半。
薛妤眉心微蹙,是她自己半夜解开的么?见身上没什么痕迹,到底没多想。
瞥到窗外的天色,明晃晃的,已经快巳时了,脑袋猛地清醒了过来,连忙洗漱收拾。
等从房屋出来时,没注意到前面,猛地撞入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一双有力的手臂扶着她的腰身,没有任何多余的行为,很快松开。
"夫人,小心。"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薛妤下意识往后退几步,抬头看着他,"多谢魏公子。"
想到今早还未做饭,薛妤有些不好意思,脸颊飞起一道朝霞。
卫景沉居高临下的看着女子,鬓角方才被撞到有些散乱,青丝掉落了几缕,柔柔的靠在柔美的下颔角,隐约透着几分婉约。
神情透着几分羞赧,看她这般模样,卫景沉便知,她对昨晚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他突然很想揭穿她的夫君真面目,想必会一定会哭的眼尾发红,泪眼涟涟,哀戚婉转,可怜极了。
但现在还不行。
"我今日还未进食。"
男人似乎像是客套般说话,面容俊美如斯,"今日夫人似乎起得有些晚了。"
薛妤没想到被卫景沉看穿了,脸颊更红了,声音也低低的,"我也不知为何,我这就去下面给你。"
虽说卫景沉暂时居住,但却也拿了贴身玉佩兑换,付了足够的银两。
薛妤朝着男人行了一礼,越过他。
卫景沉正要将目光收回,忽然注意到她的脸颊下还残留着一道若隐若现的指痕。
这分明是他昨晚捏的。
没想到才这么轻轻一碰,就留下了痕迹,哪怕是娇养在京都中的贵女,怕也没这么娇贵。
思及,卫景沉看向院门,眸底幽幽,江许泽很早便出门了,神色晦暗不明。
经过这一回,那老妇怕也不敢这么做了。
江家。
江大力回去后,早已从娘的口中得知真相,心里又悔又恨,更是庆幸还未污了。
若将来东窗事发,三弟妹又怎么会看他?
江许泽如实将来龙去脉告知了江大力,语气祈求,"大哥,我知道你喜欢娘子,你帮帮我。。"
"三弟!"江大力厉声警告,难得摆出大哥的威严,警告道,"三弟,你别再想打那歪主意了,若是被我知晓,我会将这事告诉她。"
江许泽咬牙,"知道了。"
江大力并未看到江许泽眼底一闪而逝的癫狂。
时间缓缓流淌,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江许泽还未回来。
薛妤倒也习惯,试探着摸了摸大缸里,水快要见底了,便提着水桶往前院的井口扔下。
因她的tຊ眼睛有些不好,是江许泽特意叫了人在院子里打的井,省得跑到别处打水。
薛妤打好水后,虽没下过地,但却经常提水什么的,也是有些力气的。
拎着水桶,脚步平缓,没有一丝水珠滴溅了出来。
不知踩到什么,薛妤感到脚下有些不稳,下意识有些慌了,木桶也掉落在一边,水几乎全洒了。
一只有力的大掌突然扶住她的手臂,"没事吧?"
薛妤听着玉石击碎的泠泠声音,摇摇头,"无妨,麻烦把木桶递给我吧。"
卫景沉从未见过如薛妤这般的女子,虽看似柔弱纤细,可骨子里却莫名倔强坚定。
明明知道自己的眼睛不好,却还是去打水,其实她完全可以仗着美貌,什么也无需去做。
但她没有,反而去尽量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好像怕亏欠了什么。
难道她就这么喜欢那个江许泽么?分明只是一个卑劣至极之人。
或许是因薛妤的眼睛不好,看不见他的神情,卫景沉向来波澜不惊的面容出现了破裂。
语气依旧平静,仿佛只是好奇,"为何不等江郎中来打水?"
薛妤眼睫轻颤一下,轻声道,"......这是我唯一能帮他的了。"
卫景沉见薛妤脸上一闪而逝的愧疚,心脏忽然剧烈抽痛了一下,转眼而逝。
"我去给你打水,你坐着。"卫景沉声音有些硬邦邦的。
没等薛妤拒绝,卫景沉已经提着木桶往井口走去。
大缸很大,几乎来来回回提了七八桶才装满,但卫景沉几乎气都不喘一下,脚步稳重有力。
"我口渴了。"卫景沉突然说了一句。
薛妤这才反应了过来,摸索着茶壶。
卫景沉没有去提醒茶壶在哪里,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为自己忙活的样子。
很快,薛妤摸到茶壶,给他倒了一杯,递给他。
卫景沉玉瓷的手指接过,小拇指若有若无的碰触了一下她的手心,"多谢。"
薛妤愣了一下,方才她似乎感觉到手心传来酥痒,是卫景沉不小心碰到了她吧?
没等她细想,院门外传来一道脚步声。
江许泽回到院中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了,身上背着药篓,里面装满了刚从山上摘到草药。
一进去便看到男人提着水桶,他的身边赫然站着他的妻子,高大挺拔,柔媚秀丽,仿佛他们才是夫妻般。
薛妤听到熟悉的动静,立刻迎了上来,"夫君,你终于回来了,你可饿了?"
上山可是个力气活,虽江许泽带了几个白面饼子,但哪里能顶饱。
"我不饿。"
江许泽神色不带一丝表情,虽是对着薛妤说话,但目光却是看向卫景沉,咬牙,"你和卫公子方才在说什么?"
第 14章 徐徐诱之
卫景沉面容在日光之下有些晦暗不明,唇角略微勾了一下,"方才看到她眼睛不好,拎着木桶不太方便,便帮打了水。"
江许泽有些错愕,没想到看似矜贵冷淡的男人也会为一个农妇弯下腰身去打水。
光是看卫景沉的模样,便知是被奴婢伺候惯了的人。
此时此刻,江许泽愈发确定,他分明对薛妤有好感。
凭借着他的能力,无论什么女人应都手到擒来。
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江许泽忽然想到,那些世家公子,达官贵人最是注重规矩礼仪,把名声看得比命还要重要。
想到昨晚卫景沉虽不耻他所做的事,却因救命之恩并未多说什么。
脑海陡然划过什么,灵光乍现。
"那多谢魏公子帮我照顾娘子了。"江许泽压下思绪,客气说了一声。
落在薛妤的耳畔,只以为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对话,并未察觉这其中的波涛暗涌。
日沉月升,月影疏疏。
客房始终点燃着一盏烛火,卫景沉端坐于案前,听到门口逐渐传来的脚步声,没有丝毫讶异。
江许泽跨入门槛,目光定定的盯着他看,声音嘶哑到极点。
“魏公子,既然我救了你,那帮我一个忙吧。”
卫景沉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很反感江许泽拿救命之恩来要挟他。
“何事?”
江许泽将男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涌出狂喜之色,他这一步果真是做对了!
依他来看,此人怕压根不是商贾之流。
反倒看起来像是世家子弟,那些豪族向来极为重视这救命之恩了。
江许泽眼眸发亮浑浊,一字一顿道,“我想请魏公子帮忙...”
卫景沉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的幽幽之色,似乎早有预料,但面上丝毫不显,猛地看向江许泽,勃然大怒。
“不可能!此事太过于荒谬了!”
江许泽自认为自己掌握两大杀器,语气不禁有些自得,“我知道你喜欢薛妤。”
卫景沉有些惊愕,似乎有些惊讶江许泽竟是知道了,却依旧冷着一张脸,“不过区区一个农妇罢了,还不值得我夺他人之妻,何况是如此龌蹉之事。 ”
江许泽听着男人不在意的语气,心里丝毫不意外,虽薛妤美貌无双,但却早已嫁人为妇,还是个瞎子,卫景沉看不上也正常。
江许泽心里忽然生出无穷勇气,抬头对上男人的视线,“只要魏公子肯帮我,这恩情便算抵免了。”
卫景沉脸上如同凝结寒霜,眸中情绪不明,额头青筋跳动,似乎是在挣扎。
良久,就在江许泽以为男人不会答应之时,耳畔传来他沙哑的声音,"……可。"
脸上还未涌出喜色,突然听到卫景沉忽然说了一句,"时间便定在明晚。"
江许泽愣了一下,心底隐隐感到怪异。
可瞥到男人眼底的厌恶和不喜,似乎因借种一事感到极为冒犯,大抵是想尽快结束此事吧。
江许泽也不再打扰卫景沉,打算明早去准备一些东西,省得卫景沉反悔。
他并未看到他离开之际,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晦色。
自知晓那江许泽的秘密时,他本想借此告诉薛妤,让她看清她的夫君到底是何人!
没想到江许泽为了膝下有嗣,竟是使出这种龌蹉的法子。
这些天,他将江许泽脸上的愁色和焦躁都看在眼里,自是明白他想要干什么。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能找他?
他这才打算徐徐诱之,没想到江许泽如此之快便上当了,看来对子嗣的确很重视。
转眼即逝,很快天光大亮,薛妤也不知自己的夫君和卫景沉做了一桩交易。
今日是给江家送银子的日子,正巧江许泽也不在,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夫君这几日似乎很忙,很难见到身影。
薛妤为了不耽搁,便手持着木棍带好银子准备往外走去。
江家在村头,还是有些距离的。
这时,一道清冷声音响起,"夫人,这是要出门了么?"
"恩,我得去给江家送银子。"如今薛妤对卫景沉有些改观,倒也会回几句。
卫景沉见薛妤只穿着一袭青色襦裙,小脸未施粉黛,明艳娇贵,眉峰微拢,"日头这么晒,不如带着帷帽遮一遮。"
薛妤确实觉得眼前比往日颇为亮堂,还有一点刺眼,又加上平日极少出门,这才忘记要带着帷帽。
"多谢魏公子提醒了。"
戴好帷帽后,白色纱布垂下,几乎将薛妤的身形遮住,连同里面的面容也难以瞧见一丝。
卫景沉忽地弯下腰,修长玉白的手指拨弄了一下白纱,微微晃动,以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看着薛妤的那双清润眸子。
"早些回来。"透着难以言说的期待。
薛妤有那么一瞬看到了那双黑沉眼眸,正想要后退一步,男人忽然放开白纱,“方才我看到白纱被勾着了,夫人不介意吧?”
薛妤恍然,“不、不介意。”
可胸腔的那颗心莫名跳了几下,有些慌张,她总觉得卫景沉对她……太过于亲切了。
哪怕是离开院子,背后那道灼热的目光却始终挥之不去。
好像被什么怪物缠上了。
薛妤走在小路间,握紧木棍,指尖略微发白,虽什么也看不见,但她能清晰的感到周围无数打量嘲讽的目光,其中几道更是黏腻恶心,让她莫名感到不快。
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替她挡去了周围的目光,声音响起,“三弟妹,你怎么……在这?”
江大力老早就看到薛妤了,但想到他差点便冒犯了三弟妹,便一直没敢叫住她。
可想到三弟的性子向来有些偏激,若他还没放下念头……
“我来送银子的。”薛妤掀开白纱,把香囊塞给江大力,盈盈一笑,“还麻烦大哥转交一下。”
薛妤不愿在田外多待,告辞了。
江大力想到方才的清媚笑颜,黝黑的脸庞不禁发烫,追了过去,嗫喏了一下嘴唇,不知该如何说。
薛妤仰着头,有些疑惑,客气道,“大哥还有何事么?”
江大力攥紧了拳头,好半晌才道,“最近村里的闲汉会半夜溜进去,你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