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御和他碰了一下杯,烈酒下肚,他才缓缓道:“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段琼宇笑道:“那不就行了,你认定的事,哪样没做成过?”
傅御眼睛幽深,似是想起了什么,自嘲道:“有啊,我曾以为我会留在部队,如今……不是也没做到吗?”
段琼宇收了笑意,动了动嘴,想安慰他,却又觉得说什么都太单薄贫乏了。
傅御继续道:“而且桑桑不一样,看起来柔和温婉实则有她自己的固执倔强,她如果不喜欢,那什么都不算。”
段琼宇回想和魏桑宁为数不多的见面,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她那一句,“我姓魏,不姓苏。”
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意,姿态端庄,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可她身上的气场却又让人不敢轻易造次。
自古女子的性格才貌,千姿百态,各不相同,就拿江献南和魏桑宁作比,一个如春绽牡丹,荫间凤鸟,活泼张扬;一个如山间清泉碧水,静水流深,内敛安静。
但从古至今真正的世家贵女都有一个共性,她们都有自己的底线和傲骨。
睿智博学,却又温柔平和,守规矩却不会一味愚昧恭顺。
这样的女人,又岂是区区一个爱字就能让她动摇的。
傅御放下筷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认真道:“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还这么优秀,年轻,在她面前我也会自卑,不自信。”
看向段琼宇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高看三叔了,三叔也不是什么都能做成的。”
段琼宇笑骂:“滚,谁惯的你?”
这声三叔还听上瘾了?
又笑道:“都活到这个岁数了,面对一个小你六七岁的丫头还忐忑,傅三,你是不是不太行?”
傅御睨了他一眼:“不忐忑的喜欢,能有多喜欢。”
无关岁数和阅历,喜欢一个人就是忐忑不安的,因为太爱了而忐忑,心有强烈的渴望和期待,怕结果不尽如人意,怕求而不得,会因为那句“我爱你”,“我愿意”而颤抖不能自已,而热泪盈眶。
想起什么,傅御问他:“话说……你当初有没有自卑?”
眸光一滞,段琼宇懒散的向后靠在座椅上,一副轻描淡写的语气:“那会儿没有,后来回想起来才觉自己哪哪都配不上。”
看向傅御,自我调侃:“那会子年轻,狂妄的很,不知天高地厚,什么都敢肖想。”
傅御笑道:“认识这么多年,也只有这个时候,你能有自知之明。”
段琼宇难得没有反驳,可不是吗。
一树一菩提,一叶一如来。
谁能直视佛光,在她面前他后知后觉自卑的要命。
那时的他梦死于酒肉池林,声色犬马,笑做欢爱沉浮,不自知有罪。
偶然得见菩提树,妄图摘得菩提花。
他看着桌面,瞳孔却是没有焦距的,思绪放远,他说:“傅三,别错过了,放走了她,就不一定还能遇见了。”
傅三说的对,爱会让一个人忐忑,因为后怕,像以前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追逐招惹,他再也没有勇气做第二次了。
她走了,后知后觉的自卑和自责让他不敢去打探她的消息。
傅御没有搭话,只是他的这句话,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还是说给他听的,就不好说了。
他不会错过的,他现在循序渐进,目的明确。
散了的时候,傅御站在车边,看着里面喝的烂醉的段琼宇:“喝这么多做什么?”
段琼宇闭着眼睛,手里紧紧握着那根九节紫竹痒痒挠,不解道:“喝这么多,怎么心里还门清呢?”
傅御看向前面的司机:“开慢一点。”
目送他的车远去,傅御才上了车。
司机搀扶着段琼宇走进别墅,段母惊讶,上前帮忙道:“怎么喝这么多?”
段琼宇挥开司机搀扶的手,背靠在墙上缓了几秒才看向母亲:“妈,你怎么过来了?”
段母被他的酒气熏的难受,和他拉开距离:“我朋友给我介绍了几个小姑娘,都很好,你明天去见见?”
捏了捏鼻梁骨,段琼宇抬脚往楼上走,拒绝的没有一丝余地:“不去。”
段母跟在他身后:“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和你爸!”
段琼宇不理会,头疼的厉害,不欲和她争执,继续往楼上走。
段母一着急,身手拉他,也许是因为喝了酒没力气的缘故,被母亲这么一拽,捏在手里的痒痒挠掉在了地上。
玉器落地的声音清脆响亮,和田玉做的同心结被摔成了几块。
段琼宇怔愣的看着地上的碎玉,脑子一片空白。
段母眼睛里闪过惶恐,她知道他有多宝贝这个,立马开口道歉:“儿子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
沉默了好久,段琼宇弯腰把碎了的同心结一块一块捡起来,然后拿起地上的痒痒挠转身上楼。
段母担忧的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欲言又止:“儿子……
“妈,你回去吧。”沙哑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段母一愣,他是不是哭了。
虽然背对着她,可这是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他哭没哭她一听声音就知道。
段琼宇回到卧室关上了门,走到床边往后倒仰躺在床上,片刻他侧身蜷缩成一团,嚎啕大哭。
快四十岁的男人,哭的比孩子还狼狈,不管不顾。
拳头里还紧紧捏着那几块碎玉,手掩脸颊,眼泪不停的流下来打湿的被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哽咽,
他把阿瑶弄丢了,现在他又把她送给他的同心结弄坏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不知道太阳是什么时候升起的,段琼宇只知道,这一夜他满脑子都是曾经和她的点点滴滴。
最清晰的不过是,她把同心结挂在痒痒挠上,笑着给他比划手语,他故意装作看不懂,她气急败坏。
着急忙慌的在纸上一字一句的写“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天不老,情难绝。”
她写的时候握笔的手甚至在颤抖。
可是那一年浪子回头,可惜月坠花折,鸿断鱼沉,丹书白马皆成笑话。
他情史不可谓不丰富,当年是出了名的纨绔,如今的谢九安又比得了他几分。
所有人都知道他身边的女人数不胜数,少有重样,张扬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