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泥土地里混合着不知名的粪便,但是那群人行迹匆忙,地上也掉落了不少药草的碎渣。
均是些常见的草药。
“这个覃老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莫非通州无药可用,都是他的手笔?”
天边渐渐染上了昏黄,连带着这通州的上空都带上了一层阴霾。
“罢了,当务之急是先离开再说,此事也不是我能插手的。”
丢掉手里的东西,身上也没帕子可用,阮池欢左右看了看,又跑回草垛那里,把手上的污秽全蹭了上去。
她细细回想了一下方位,斩钉截铁:“这次一定不会再走错了!”
……
覃府门口,顾昕和顾雪手拉手出现,家丁看到小孩走来,立刻厉声呵止:“站住!要饭去别的地方要,此处不能进!”
“我们……我们是来找娘亲的,能不能让我们进去?”
两个家丁听见顾昕的话,对视了一眼,都是满脸诧异,但也更加的不耐烦:“去去去,哪来的小叫花子,这里没有你们娘亲,赶紧走!”
“娘亲她是……”
“少爷您回来了?”
家丁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一辆略显奢贵的马车停靠在覃府门口,两个家丁颠颠的跑去架好脚蹬,满脸堆笑。
两个小家伙都不由自主的往边上站了站。
覃进宝摇着扇子从马车上走下来,目中无人,洋洋自得的模样宛如一只开屏的孔雀。
“那个丫头片子怎么样?从了没?”
“嗯,这……回少爷,那顾若熙已经绝食一天了,想来应该是不从的……”
“哼!”覃进宝收起折扇,鼻间怒哼一声,“不从?这世间还没有女人能拒绝得了荣华富贵,等过了门,她不从也得从!”
言罢,他抬脚就要进府,突然余光瞥见站在角落里的两个小家伙,蹙了蹙眉:“他们是做什么的?”
家丁赶紧上前挡住覃进宝的视线,满脸歉意的哈着腰:“不过是两个要饭的小叫花子,我这就赶走他们。”
覃进宝扫了两眼远处的小人,也没有在意,大步流星的进了院落。
直到看不见他人,那家丁才直起身,走到顾昕两人面前,恶狠狠的:“小屁孩,赶紧走,别等我动手赶你们!”
顾雪急的都快哭出来了,还想跟他理论:“可是,我们娘亲真的在里面,我们要找娘亲……”
话还没说完,顾昕就拉着她往远处走去,两人躲进街口的一条小道。
顾雪见状直接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哥哥,你不是说娘亲就在这里吗,为什么他们不让我们进去找娘亲,他们都是坏人呜呜呜……”
顾昕想安慰妹妹,但此刻他的心里也是一团乱麻。
因为刚才那个被称作少爷的人提到了顾若熙的名字,还有什么过门……
这不免令顾昕想起了,在逃来通州城路上的时候,阮池欢要卖掉顾若熙的事情。
难道娘亲还没打掉这个主意,她又想卖掉姑姑?
“好了小雪,不要哭了,姑姑就在里面,但是我们得去救她。”
“救,姑姑?那娘亲呢?”顾雪哽咽着反问。
顾昕抿唇,小小年纪眉头全拧成了一团:“娘亲……好像又把姑姑卖掉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对于顾雪来说宛如五雷轰顶一般,小家伙半天都消化不过来,等她反应过来时,脸上已经是泪痕密布。
“呜呜呜,我们怎么办呜呜呜。”
说话间,远处的太阳已然落了山,顾昕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哄好顾雪。
两人躲在暗处,看着不断有人进出的覃府,还有门口傍晚时分换上的红灯笼。
就凭他们两人,要怎么进去救姑姑呢?
……
“这死丫头片子,一口饭都不吃,还真把自己当少奶奶了?”
“等明日正式过了门,人家就是主子,你要怪就怪你没命,让少爷看上。”
“你说什么呢……”
东厢房外的走廊,两个丫鬟提着食盒离去,待她们消失,阮池欢从一处缝隙里钻出来。
原本姣好的面容上沾满了灰尘,干净的衣衫也变的脏乱不已,但眼下她根本顾不上这些。
顾若熙所待的房子门外还有人在把守,月亮已经挂上了梢头,看守的人也是哈欠连连。
估摸这会儿应该不会有人再来,阮池欢咬牙冲出去。
看守的人见她突然冒出来,惊诧声还未叫出口就变成了惨叫。
阮池欢将手里的辣椒水全部撒出去,然后抽出自己腰间的电击棒,对着那人的后脖颈就是重重的一下。
院里的声音戛然而止,连带着屋内细细的啜泣声也消失了。
“不好意思啊真是不好意思。”
阮池欢跨过地上倒着的人,迅速闪身进了屋内,但是却没看见顾若熙的身影。
“若熙?若熙你在哪,是我……”
在她的轻声呼唤下,少女颤颤巍巍的从屏风后面探出一颗脑袋,两个眼睛红肿的跟核桃一样。
见来人是她,立马哭着冲进了她的怀中。
“嫂嫂,呜呜呜,我不要嫁人,我不要嫁人。”
“好了好了,乖,不哭,我这就带你离开,咱不嫁昂!”
阮池欢被她的哭声揪的心疼,只能轻柔的拍背安慰怀中的少女。
可惜好景不长,刚才的动静还是召来了其他人。
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还有人喊着要去告诉覃老爷。
阮池欢将纸糊的门窗戳出洞往外看去,外面院子里出现了好几个手握长棍家丁。
想硬闯是不可能的。
“嫂嫂,这里有窗户!”
顾若熙推开屏风,露出后面的窗户向阮池欢喊道。
眼看着外面的人就要进来,阮池欢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冲到窗户边看去,外面竟然是一汪池塘!
“若熙,会水吗?”
顾若熙涨红了脸摇头:“我不会。”
这可真是有些难办。
眼看着房门就要被人打开,阮池欢环视房内,最后将目光放在了桌上燃烧的烛台上。
“等会抱紧我,千万不能撒手!”
霎时间,覃府后院火光冲天,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浓烟滚滚,府里的人皆是乱作一团,大喊着走水了。
没人注意到通往府外的池塘里爬出的两道身影。
阮池欢力竭的躺在草坪上,寒风吹过,她浑身都在颤抖。
顾若熙也是惊魂未定,这一切就跟做梦一样,半天才回过神:“嫂嫂,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回客栈接孩子,然后离开通州!”
——
不远处的街上,就在这时,一个矫健的身影轻功落地,在顾九宸面前恭敬的跪下:“主子,我们在覃府门口发现了小少爷的身影!”
顾九宸霍的起身:“人呢?”
“秦茂已经去追了,属下先回来禀报,还有一件事。”
“说!”
“覃宅突然起了大火,方位……正是若熙小姐住的院落。”
顾九宸赶到覃府外的时候,火已经被熄灭了,有不少百姓还在府外对刚才的大火津津乐道。
“打探到了吗,可有伤亡?”
又是一个侍卫落地,顾九宸焦急的询问。
“没有伤亡,但是若熙小姐不在府内,覃府的人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侍卫的回答让顾九宸心如乱麻,好好的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
而他也不得不面对和思考另一个事实:“那阮池欢人去哪了?”
“嫂子她,和若熙小姐一起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