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兰一双粗壮的手尴尬地捏着衣角,鹌鹑似的缩着头,直到那妇人走得远了,她才松了口气。
抬起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汗,笑呵呵地说:“语嫣,走,我带你们过去吧。”
林知鹤看着她微笑,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那妇人的身份她大致猜的出来。
不过,这和她似乎没什么关系。
李春兰带着林知鹤和郑欢欢来到用石灰划好线的一块地前,那里已经有三个大叔在刨地了。
林知鹤自知干活是个拖后腿的,为了不遭人嫌弃,赶忙上去甜甜地喊了一声:“三位叔叔好。”
郑欢欢也跟着喊道:“叔叔们好。”
大叔停下手中的锄头同时看了过来,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笑道:“这挖地和运土的活儿,你们小同志都干不动,就把土装到簸箕里吧,轻松点。”
说完,他回过头去,在手心吐了一口吐沫用力搓了搓,接着抡起锄头高高挥到半空,再猛地往土里一锄。
砰!
锄头的金属部分连根没入土中,地上霎时出现一道裂缝,此时他再将锄头把手往外一推,一大块土随着锄头哗啦啦地甩到了林知鹤的脚边。
林知鹤也不含糊,把簸箕在地上放平了,拿起锄头一点点将碎土往簸箕里装。
“婶子,这么重挑得起吗?要不要少装一点?”
李春兰拽过肩膀的毛巾擦了擦脸上和脖子的汗,笑呵呵地说:“这才多少,装!给俺装满咯!两百斤的化肥俺都能挑呢。”
等到簸箕里的土块堆成了小山,她才喊了一声停,将扁担两头的钩子钩住簸箕的两边,甩着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挑走了。
林知鹤见四个簸箕都装满了土,就想着闲着没事儿试试锄地,学着大叔的样子把锄头举到半空,用力抡下去,锄头的一小半没入到土中。
再往外一推。
锄头,竟然纹丝不动。
嗯?
哪儿错了?
难道…是往里扯?
林知鹤皱着眉头使劲一拉,锄头哗地一下被拔了出来,但由于用力过猛,一时半会儿根本收不住脚,直接屁股着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巨大的动静让周围的人怔了几瞬,随即就爆发出了雷鸣般的哄笑……
林知鹤又羞又急,丢下锄头正要挣扎着爬起来,突然,眼前覆过来一道高大的阴影。
下意识地仰头,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一道幽深的目光里,男人漆黑的眼底深藏着绵绵笑意。
烈日的强光从他的头顶照射下来,在地面拉扯出两道交叠的人影。
江灼噙着笑,默默注视着地上的女孩。
她的小脸白到发光,小巧的鼻子下点缀着一张樱桃小嘴,惊愕和羞赧交织在她的桃花眼里,像是一汪潭水,要将人淹没。
一只白皙的手还可怜兮兮地揉着摔得十分惨烈的屁股。
视线在她额头的伤口处停留了几秒,皱了皱眉,刚刚还上扬的唇角顷刻间抿成了直线:“没擦药?”
“擦了。”
声音细不可闻。
此时的林知鹤,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了,她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然而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再次摔了下去。
这一跤,顿时让周围的笑声更加欢畅了。
江灼的手伸的很快,但在即将触碰到林知鹤手的刹那,蓦地又僵住了。
这个年代思想还很保守,男女之间要是有了亲昵的接触,基本上就说不清了。
他自己倒没有什么顾忌,但怕影响林知鹤。
而此时此刻的林知鹤哪里会想到这些,脑袋里只想着尽快摆脱窘状,余光瞥见一只伸过来的大手当即毫不犹豫地抓了过去,借着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在她柔软的小手触碰到江灼的瞬间,江灼身子骤然僵住,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一抹绯红悄悄爬上了他的耳根。
脑子死机似的迟钝了几秒后,他往后退了退,舔了舔微微发干的嘴唇,温声开口道:
“这几天别碰水,伤口发红了。”
“啊?”
林知鹤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额头,慢吞吞地补了一个字,
“哦。”
江灼挑了挑眉,眼底隐隐有些笑意,俯身拾起地上的锄头:“去树荫下歇着吧,我来。”
林知鹤瞥了瞥周围还没散去的视线,想着自己还什么活也没干呢就去休息影响不好,于是拿起锄头继续往簸箕里装着土。
一直过了两小时后,日头有些大了,她才磨磨蹭蹭地和郑欢欢寻了个凉快地。
郑欢欢从树上摘下几片树叶垫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满脸兴奋地说。
“哇,语嫣,今天沾着你的光了一点都不累,昨天我可是挖了一天的地呢。”
林知鹤从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递给她,自己拿出一支藿香正气水喝着,神情幽怨:“欢欢,刚刚你明明看见我摔了,怎么不过来拉一把呢?”
郑欢欢一把将糖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笑嘻嘻地说:“我本来是要扶你的,可看到文兵哥来了,就……”
她眨了眨眼,理直气壮道,“总得给人家机会表现不是。”
林知鹤翻了个小白眼,蓦然想起江灼说自己额头的伤有些红肿,她还真怕不小心留疤了。
“欢欢,你帮我擦点药。”
擦好药,看见李春兰挑着空簸箕从远处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了,想了想走过去抓了几块肉干塞进了她口袋里,说道。
“嫂子,天热,喝点水吃两块肉干歇一歇吧。”
李春兰将肉干又塞了回来,大手一扬,大大咧咧地说:
“嫂子一年四季农活干习惯了,这点活儿不算什么,你们去歇着吧,文兵来了,不用你们干了。”
林知鹤再次将肉干塞进她兜里,一溜烟跑开了:“嫂子,那就留着给娃娃们吃。”
跑到树荫下,又出了一身汗。
刚想坐下来歇息一会,突然,郑欢欢用手肘碰了碰她,脸上一副八卦十足的表情:
“语嫣,快看!有小姑娘在向文兵哥献殷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