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予穿着一件交领月白色上衣,下着一件水墨色的马面裙,裙上一层薄纱,纱下几朵荷花微微透出些花色,一头长发用白玉雨荷簪挽起,当真是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
见她没听到,严奈又放大了声音喊了一遍,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立刻被宋珩瞪了一眼。
“这种场合,喊什么?”
沈知予却是听到了,抬头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目光相接的那一瞬,宋珩觉得心脏如重锤击鼓般狠狠跳动了几下。
她走过来打招呼:“宋总。”
“沈小姐,”宋珩微微颔首,介绍身边褐色西装的中老年男人,“这位是我父亲,宋远山。”
因为已经提前看过访客名单,沈知予知道他的身份,微微欠身,得体又不失礼数:“宋董好。”
“爸,这是沈知予。”
宋远山亦朝她点点头:“沈小姐。”
“几位里面请,观礼堂设在二进院,我带几位进去。”
沈知予引着他们往里走,严奈瞟了一眼自家老板,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面的身影,直到沈知予停下引他们到前排,宋珩的眼神才收敛了几分,开始和身边的政商各界人士寒暄。
沈知予给严奈指了一下:“你的位置在那边。”
说完点头致意,转身又去了外面。
邻座的人正在小声讨论:“刚刚那就是沈匡济的孙女吧。”
“可不是,据说沈匡济毕生所学都传给了这个孙女,连她大伯沈敬明得的真传都没她多。”
“咦?这绝学不应该传给男的么?而且我记得沈家他们这一辈有男丁啊。”
“话是这么说,可这姑娘天分奇高,几岁就跟在她爷爷后面问诊,耳濡目染。沈家另外两个孙子,一个没干这行,另一个就是个废物,整天吃喝玩乐的,能指望什么?”
“沈匡济不是还有个小儿子么?”
另一个人叹了几声:“唉,小儿子夫妇十几年前就走了,这姑娘也是可怜,小时候就没了父母。”
宋珩瞳孔一缩,忍不住又往沈知予离开的方向看了几眼。
旁边的人继续聊。
“我看沈敬明是陪祭啊,这祠堂都是他把祖宅分出来一处大的重新修缮的,所以自己家住的院子才小多了,这都给家族贡献到这份上了,怎么不是主祭?”
“沈敬明虽然是族人里影响最大的,但老爷子为人低调,高风亮节,不是那种爱出风头的,沈家族人里还有比他辈分大的,”另一个人指着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那位才是主祭。”
宋远山听到这话,突然冷哼了一声。
祭祖仪式开始。
正堂之上悬着一排列组画像,下设牌位,方才那位老人主祭,沈敬明tຊ陪祭,依次还有献爵献帛等人,乐奏后便是一系列流程。
沈氏族人按辈分年龄排序站定,在祝词后一齐跪下拜祖。
这样庄严的气氛中,观礼堂的宾客也都肃穆起来。
虽然隔着有些距离,宋珩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西边一列的沈知予,全程目光不曾离开。
初见沈知予,尽管是在那样的场景下,他就觉得她身上有一股如水般的能量,至净至柔,柔中寓刚,仿佛能抚平他身上所有毛刺,带走他心里的聒噪喧嚣。
今天他似乎明白这种神奇能量的来源是什么了。
待礼毕乐止,沈家人依次从正堂退了出来,观礼堂的宾客也被引至侧院早就设好的宴席就餐。
沈敬明作为沈家代表和这场活动的主办人,自然是要到各桌敬酒的。
沈知理作为长子,也拿着酒瓶跟在身后。
宋远山这桌坐着江城商会执行会长,跟沈敬明是旧识,一见他来立刻起身迎道:“您还是这么精神健旺啊。大公子也是一表人材。”
沈敬明笑道:“会长谬赞了。”
执行会长给沈敬明介绍:“沈先生,这位就是我们的荣誉会长,宋氏集团的宋董。这些年泰元旗下的医药公司发展得很快,他仰慕您已久呢。”
沈敬明端杯致意:“宋董,感谢拨冗。”
宋远山脸上飞快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复又换上笑脸,举起杯子:“久仰。阿珩,还不快敬酒。”
沈敬明看了宋珩一眼,上次在道康堂他就见识过这个年轻人的厉害,态度看似客气,言语间却咄咄逼人,何况他又被自己不知轻重的儿子打了一拳,不知道会不会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
谁知宋珩一改从前矜傲姿态,将自己的杯子放在低处,敬道:“沈先生。”
沈敬明稍稍安心,敬完酒朝另一桌走去,宋远山盯着他们的背影,眼中渐露阴鸷。
宴席还没结束,商会执行会长便说等会要请宋远山去打高尔夫,顺便帮忙看几个项目。
沈氏族人送各路客人陆续散去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如惊雷般炸开:“着火啦着火啦!”
众人都是一愣,往身后一看,正堂后面已经有黑烟腾空而起。
匆匆赶过去一看,那烟竟然是从正龛位置冒起来的,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沈敬明也心中大惊。
那可是供奉始祖和四世神主牌位的地方!
混乱中有人惊声尖叫,有人拨打消防电话,现场乱作一团。
大堂门口已经起了明火,沈敬明抬脚就往里去,众人见状大惊,连忙拦住他。
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时,突然听沈敬明说了一句:“小予呢?”
众人又是一惊,四下搜寻,果然没看到沈知予的身影。
沈知理大声喊道:“小予!”
没人应声,只有木头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
沈家人的神情蓦然惊慌起来,沈知理颤着手打沈知予的手机,手机铃声却从火场里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