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月儿曾同她说过,她是个懦弱的人,她的那颗心,凌浥尘要了,她便给了,毫无还手的念头。可却不知,这不是懦弱,这是害怕。月儿说,若是她被人夺去了心肝,哪怕抢不回那颗心,也要与他讨要个说法。
可当每每受了月儿的撺掇后,她真的决心要去找他的时候,身上却是如坠千斤,竟是连一步都迈不开了。
于是,她便也习惯了。感情之事,自来讲究你情我愿,强求不得。情来便上,情伤便逃,若是逃不过,宁愿两两相忘,就此放过彼此。
就像是当年,她还与凌浥尘在一起的时候,她曾问过他,“如果我们最后不能走到一起,那我会不会像爱你这样再去爱别人?”
凌浥尘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大概是觉得她比较蠢钝吧。他举了一个例子。
“就像你一直爱吃那桂花糕一般,没有了桂花糕,你还能有梨花糕,玫瑰糕,再不济,海棠花蜜也是你唾手可得的,便不必偏执于此。”
“可是,其他那些我固然爱吃,全部都吃完了,终究还是会想念桂花糕。”
他轻笑一声,指尖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那我问你,你吃不到桂花糕,会死么?”
“不会啊。”她老实回答道。
“这不就是了,吃不到桂花糕又不会死,那便就没什么,人生在世,凡人尚且能够得过且过,何况我们神仙,寿命不知比他们长了多少倍,若都是如你这般计较,岂不是会活的很累。”凌浥尘说这话的时候,是抬头望向天空的,并没有留意到身边的她。
她低头悄悄揩去了眼角的泪珠,在心中喃喃道,“可桂花糕就是桂花糕,是什么都替代不了的。”
于是后来,她才知道,说什么得过且过,不要计较,其实凌浥尘才是最计较的人,他等了妃颜几万年,仍然没有一刻放弃过要为妃颜聚魂续命的念头,也许在凌浥尘眼里,只有贺妃颜才是他的桂花糕,自始至终,从未改变。
而真正不计较的人,才是她贺玲珑。
……
躺在摇椅上悠闲的晒着太阳,随手捏了手边一只拨好了壳的鲜荔枝,扔进嘴中,大快朵颐。
贺玲珑半眯着眼睛,耳边听着厨房里不断传来的菜刀声,鼻尖闻着饭菜的香味吞了吞口水,她拉长了调子询问正在厨房里洗手作羹汤的唐钰白,“还没好啊?”
“马上就好了。”厨房里传来有些焦急的男声,“你旁边的桌子上我放了些鲜荔枝,你先吃些垫垫底。”3
自从被唐钰白捡回他的中天仙境,贺玲珑便就留在了这里,开始了她和唐钰白的“试用期”。
不得不说,唐钰白的确是一个好男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关键是每日看着他那副俊俏容颜,她也能比平日里多吃下一碗饭。
唐钰白包揽了她的一切,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却又怕掉了,含在口中,却又怕化了。惹得众仙娥纷纷嬉笑,她们中天仙境终于要迎来一位神后了。
贺玲珑每天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整日里就是吃吃睡睡,玩玩乐乐。白天,唐钰白做自己的事,她便看着他做事。而到了夜里,唐钰白便会将她搂在怀中,陪她看着天上的星星月亮。
他喜欢搂着她,她也就依了他,任由他环抱着。
她常会不由自主的看他睡觉时的模样,其实他睡觉的时候与平日里并无二致,安安静静的躺在她身边,似乎是很满足的样子,竟像个孩子一般。
夜里,她常常会做着一个奇怪的梦,梦里的男子龙袍玉冠,与他长得一模一样,他常常会在皇宫中的某处,盯着一副画像流泪。
这样的梦来来回回的做过很多次,却始终无法看清那画中之人,即使是看清了,后续也发生了很多事,她一醒来,却又是什么都不记得。
他用的香是松香,贺玲珑就喜欢紧紧挨着他,她喜欢这味道,每日鼻尖萦绕的香气,就像是有魔力一般,能让她忘记许多烦忧之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约莫半个月的时间,那日,她突然从床上惊醒,耳边传来白月急切的声音。
“小珑,我可终于找到你了!”
白月似是感知到她身上的符纸有异,才用了千里传音之术找到她。实际上,她并不知道,这声音已然在天地间寻觅了许久,好不容易借得那天地镜,才发现她竟置身于如此隐蔽之地。
白月的声音里,急迫且带有了怒意,“贺玲珑,你给本上神死哪去了,你忘了过几日是什么日子了么,还不快给本上神滚回你的花邸来!”
突然想起这件大事,贺玲珑心中开始慌了,在这中天仙境待了许久,竟是连这头等大事也忘却的一干二净了。
她不忍心吵醒他,亦不想连累他。
不告而别。功力已经恢复了个大半,念了个仙诀,便往她花邸处飞去。
……
花邸内,白月早就候在门前,等着贺玲珑一进门,便要当头棒喝。
“贺玲珑,你是不是想死啊,消失了这大半个月,可让本上神好找!”刚进门,眼见坐在大殿中央的白月便向门口处扔过来一个酒盒。
幸亏她闪的及时,不然砸也能将她砸个半死。
“月儿,你听我解释……”
“听你解释,你一个人跑到那中天仙境干嘛去了,莫不是和那中天王在一起逍遥快活了?”
听到这句,贺玲珑没有言语,只是低眉浅笑。
看到这一幕,白月也算是明白了。她敛去心中的怒火,转而却忽的平静了下来。
白月叹了一口气,深深的道,“你,是不是对那中天王动了情?”
她动情了么?她也不知,只是每日睁开眼就想去寻找那人,每弋椛夜合上眼,梦里梦到的也是那人,她是真的动情了吗?
贺玲珑抿了抿嘴唇,淡淡道,“我已经忘情绝爱几万年,又怎会对一个萍水相逢之人动情。”
白月却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继续道,“你那内丹不归,你便不能动情。那里毕竟只是一张符纸,经不起折腾。这几日,我已感觉到你那片符纸偶有颤动之意,你若是还想活命,要么就去把内丹抢回来,要么就躲在你这花邸中。”
听到这话,她便也是沉默了,“月儿,我……”
白月不等她说完,换上严肃的表情继续说道,“小珑,你忘了当初我们是怎么把你从鬼门关抢回来的吗?这世间的情爱,你是半分都沾染不得的,我知这对你对他都很残忍,可是……”
“可是,我保命要紧……”贺玲珑接过话,脸上却像是寒冬里的枯草,毫无生机。“过几日,便又是天劫。”
“小珑”白月忽的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拍了拍她的肩,“不要怕,过几日的天劫,我陪你一同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