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秋看看身边的人,确认他正在吃糖,而且心情看上去好了一点点,周身那层黑雾悄无声息散去些。这才放心拿出一颗糖,剥开放在自己嘴里。
奶糖吃到后面化开,变得软乎乎的,他忍不住咀嚼,牙齿把奶糖压成各种奇怪样子,吮着所有甜味。
等到奶糖只剩一个小块块,就再剥开一颗放到嘴里。
高铁即将到站,工作人员提醒这一站下车的乘客收拾东西提前准备。
霍飏转头一看,少年含着好几块奶糖,脸颊被顶出圆包,幸福的眯着眼睛,脑袋放在车厢壁上,透过窗帘缝隙看着外面的风景。
中午的阳光灼热到几乎刺眼,透过缝隙钻进来,在少年脸上落下光斑,亮得像透明白瓷。
小桌板上都是奶糖包装纸皮,而他怀里,满满一包奶糖现在只剩下稀稀寥寥两三颗。
沉的能把人压垮的悲痛被冲淡些许,霍飏把刚刚脑子里那些东西都先放到一边,拍拍少年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出了车站打车去医院。
路上霍飏接到电话。姥爷告诉他,他们已经到了。
隔着手机,霍飏听到老人声音里的哽咽,心脏刺刺的疼,几乎喘不过气来。
从接到警察打过来的电话,确定父母死亡后,他的世界骤然阴沉下去,好像暴雨将至氧气不足,沉甸甸的发闷。
挂掉电话,他深深呼吸想调整心情。
嘴唇又被奶糖抵住。
唐晚秋怀里的袋子已经只剩糖纸了。
他把最后一颗糖剥开,递给自己。
霍飏摇摇头,握住唐晚秋手腕,转回去,把奶糖放到他自己嘴边。
握着的手腕细细用力,好像还想挣扎。
霍飏松开手,看到少年又把奶糖送回来。
再争执下去也没意义。
霍飏吃掉最后一颗糖。
医院到了,离小半个停车场的距离,霍飏看出大厅那边站了很多人。
姥姥姥爷,父母单位的领导搀着奶奶,警察和医院里的医生,还有殡仪馆的工作人员。
霍飏带着唐晚秋走过去。
老人从昨天得知噩耗就难忍悲痛,现在看到霍飏,更是完全绷不住,眼泪直直往下掉。
看着这个孙子越走越近,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小少年,自然猜到这就是他昨晚说的那个亲孙子。
本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却因为自己的孩子遭遇不幸,白发人送黑发人,只剩下无尽沉痛。甚至还隐隐生出怨怼。
如果不是他,如果没有他,那自己的孩子也不会好好的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就不会出意外。
为什么偏偏就是自己的孩子遭受意外?!
唐晚秋跟在男人身后,看到他朝一堆人走去,大家好像情绪都不是很高,有三位老人尤其激动。
男人一路上都沉得好像能拧出水,现在反而在给老人擦眼泪,轻拍背部,好像在安抚他们。
一群人七嘴八舌说着话,有人看到自己,好像在对自己说话。
唐晚秋听不懂,茫然看着对方。
但下一秒,带自己来的男人就对那个跟自己说话的人说了句什么,对方就没再说话,只是对自己点点头。
唐晚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人群里的霍飏。
对方在人群里看上去好像是最正常的那个,能撑起来所有东西,安抚其他人。
可从昨天开始到现在,很多对方一个人的时候,明明是寂寥悲伤甚至是痛苦的。就好像明明他情绪也濒临崩溃,却要强撑着安抚其他人一样。
而且他做得很好,把每一个人都照顾得很好,甚至还能照顾到人群外面的自己。
但他自己呢?
唐晚秋低头想找出一颗糖果来给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