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施然跟在安高校领导后的,是一个身形清瘦却自带气场的女人。
一身藏青纯色西装套装,西服外套敞开。
内搭垂感极好的纯色绸质翻领白衫,解了最顶端一个同色系扣子。
脖颈莹白,西裤圈住她细瘦却隐含张力的腰,包裹住直而长的腿。
脚踩高跟,气场全开。
她刚一进来就迎来了无数注视,似乎早就习惯,一手插兜信步入场。
一头长发被利落干练的束成了低马尾,轮廓完美的耳型蜿蜒向下,夹着一对方形黑钻耳饰。
骨相极佳的脸上化了淡妆,戴了一个无框眼镜,清丽矜冷却又禁欲。
是的,禁欲,形容一个女人。
矛盾却又无比贴合。
她的举手投足,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落拓风流。
那种帅气,甚至模糊了性别。
随着她从容落座,气氛有一瞬的安静,然后又爆出骚动。
程周竞微抬起眼皮,将视线投向台上,她似乎有所感应,朝这边看过来。
“竞哥,咱姐姐简直男女通杀,她有男朋友了吗?”
程周竞淡淡收回目光,耷拉着眼瞥扫过去,云淡风轻偏又威慑十足。
“皮痒了?”
李燃:……
高台上,校领导、隋容安还有负责此次案件的警官在内,一众人落座完毕。
话筒被“喂喂”地试喊了几声,记者就位,随后有人开场。
场内渐渐安静。
隋容安听着校方的陈词滥调,百无聊赖地点着桌面,目光在前方一众乌泱学生里扫过。
其实该谈的昨晚上就谈好了,一开始他们还不想这么兴师动众,书面澄清足以平复,不过没想到隋容安是个更疯的,直接甩上了一群记者的联系方式。
所以今天这次的澄清会,开得顺利又郑重。
再加上有警方的声明,程周竞以一种盛大的方式被证明了清白。
最后答记者问环节,隋容安被问到,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为一个学生声援?
隋容安拿起话筒,深看着面前一张张稚嫩青涩的脸。
“因为言语,同样可以杀人。”
“因为善良和仁慈,只会换来变本加厉。”
“因为被霸凌的,不会是他也会有别人。”
全场安静。
隋容安无视校方领导投来的警示眼神,畅所欲言。
“学校的同学和老师应该更清楚,程同学在这次被造黄谣之前,就已经经历过校园霸凌。”
“隋小姐!”
身边有人惊呼。
她转头微笑:“黄副校长,别急,这事不是什么秘密。”
“黄霖同学,希望你真的能痛改前非,因为这一次盯着你的,不只有一个我。”
声声哗然中,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某个位子。
哪怕知道这张脸上不了电视,但隋容安就是要明目张胆点黄霖一下。
果然,那身高体壮的少年起身踹了一个桌角。
黄霖扬长而去的前一秒,还对她做了一个抹脖的动作。
嚣张,狂妄,目中无人。
气氛一瞬窒默,台上的校领导已经紧急下场跟记者说着什么。
黄策厚看过来的那一眼里,有着阴狠与隐忍。
程周竞盯着台上的隋容安,目光如炬,嘴角抿着,收起了一开始的闲散。
他早已坐直身子,那是一种随时起身冲上前的戒备。
“姐姐是真刚啊,有犊子她是真护。”
察觉到身边一道凌厉目光,李燃有些怕怕,手动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我记得安高的校训是‘做人为本,然后学习’,做人,在学习之前。”
隋容安倒不担心现场有人阻拦,这么多媒体,他们不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分数成了区分学生好坏的唯一标准,我为我弟弟曾一度拖班级平均分而感到抱歉。”
话此,隋容安站起来深鞠一躬,在重新坐下时,她又继续坚定表态。
“不过我始终认为,分数无法作为人品的检测,也不能表明他以后出了校园就一事无成,更不是每次惹上事,他先被怀疑做坏事的理由。”
她环过全场,视线最终定在场中某处,然后,嘴角带出一抹笑。
“教育的意义,不就是让星更闪,让月更亮?那前提是:星本就是星,月就是月。而程周竞,只需要成为更好的程周竞,“更好”的标准,由他自己定义,我所能做的,就是相信。”
隋容安是赤城,是坦然。
她并没有为他达不到一个“好学生”的标准而羞赧。
“我知道总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他也绝不是校园霸凌中的唯一受害者。”
“他能保护自己的身体不受伤害,却不能阻止杀人的流言。”
“这就是,我今天这么郑重站在这里的原因。”
她的脸上透着认真与凝重。
“最后,我想对各位同学说一句,当你觉得生命受到威胁时,放下一切的教养与规矩,拼尽全力,捍卫自己活下去的权利。”
灯光下,那个看似娇瘦的女人,似乎拥有无限力量。
她并不知道,她的这一番话,日后在安高流传了很久很久。
事后,所有人离去,隋容安却没有急着离开。
课间时间,她专门找了程周竞。
“这段时间,避着点可疑人物,尤其是姓黄那一家。”
两人停在教学楼下玉兰树边,有不少学生好奇地挤在不远处打量。
这一次,隋容安算是彻底在安高出名了。
“你是故意的,想要对黄家动手?”
刚才黄霖在报告厅的举动,程周竞全程看在眼里。
隋容安呛了一口水,眼里有闪避不及的震惊。
“你的聪明劲,还真是用到别处了。”
她没否认,拧紧了纯净水盖子,那是刚刚小祖宗难得良心发现买给她的。
阳光在疏漏的叶缝间,打下点点斑驳的影。
随着微风,光点起伏徜徉,落在有人的眼,落在有人的脸。
玉兰香隐隐约约,随着热气氤氲在两人周围。
程周竞微垂着头端凝着她,隔着镜片,他依旧能看清,闪在她眼底零星的笑意。
似乎在某一刻,也有那么一点亮,折射进了他的眼里。
“黄霖的父亲是本地有名的房地产商,母亲在市里也颇有声望,之前他霸凌的事都被压下,你确定靠你一人?”
“麻烦是麻烦了点。”
隋容安晃着瓶子里的水,到底没在他面前透露太多。
“你把自己管好就行,这段时间小心一点,今天的事势必已经激怒他们,与其担惊受怕,不如一次解决。”
狂妄吗?
当然。
只是这一次,程周竞没有出言讥讽。
女人脸上的恣意与笃定,反而让他隐约觉得,如果是她的话,未必、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