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天空还在淅淅沥沥的下雨,林簌簌随便抓了张试卷。
“就这张。”
郁晚寒接过来看,这试卷他好像没有。
于是他很奇怪的看她。
“我们班有两个数学老师吗?”
林簌簌抿唇,当然没有,这张试卷是老王给她和江惟见开的小灶。
一班大多数学生家境都不错,数学好的同学家长自然给孩子找课外辅导。
而数学实在偏科的同学,已经放弃数学。
只有她跟江惟见,家境不好,上不起补习班,又需要强化数学。
所以老王总是给他们俩特别关照。
“那我换一张?”
郁晚寒往后靠了靠,“不用。”
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过来吧。”
林簌簌愣着不动,眼神疑问。
“你怎么不干脆坐到南极去?就一张试卷,难道是想看我copy长颈鹿?”
呵~
她干巴巴的扯了扯嘴角。
坐到他旁边,两人合看一张试卷,林簌簌垫了几本书在腿上,拿了张草稿纸演算。
郁晚寒慵懒的靠在沙发,一只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上,长腿自然地敞开,甚至碰到了她的裙摆。
校服裙为了让面料硬挺有型,加入混tຊ纺材质,触感较硬。
她不动声色的朝另一边挪,发出面料摩擦声。
除去雨声,这声音在静谧的环境里挺大的。
郁晚寒余光把她这些动作尽收眼底,也没绅士的收回自己的腿。
恰好这时候手机响了下,他捏着试卷看手机。
是杜景耀发来的一张照片,点开,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拉开放大照片。
林簌簌本没想关注他在干什么,只是想看一下他手里的试卷,刚才题目里有几个数字她有点忘记了,想看一下。
这一瞥就不小心瞥到了他的手机,放大的屏幕上显示一团黝黑,幽暗的车身折射光芒。
她心脏猛的收缩起来,又好像是被一只大手抓住了心,呼吸停滞。
手机震动,只见他退出图片,点开一条语音。
杜景耀的声音有点大,她离他那样近,听的很清楚。
“阿晚,怎么样,哥们儿这台车好好改一改,不比你的赤兔差吧?帅不帅!帅不帅!”
话里行间都透露着炫耀。
郁晚寒鼻间嗤笑一声,迅速回了他几个字。
林簌簌视线开始涣散。
机车。
在上辈子,对她来说是恶魔。
对郁晚寒来说,是夺命符。
上一世,两人吵架,史无前例的严重,林簌簌要分手,郁晚寒不同意,心里窝着气,两人不欢而散。
那晚,雨下的比今天大很多,整座城市都陷在雨幕里,高楼大厦被雨雾缭绕。
半夜十二点,林簌簌接到他的电话。
第一通,挂断。
很快第二通又打来。
怕吵到室友睡觉,她果断开了静音。
锁屏不断弹出气泡,她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不想看他给她发的信息,蒙头睡觉。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拿出手机一看,她电话都快被郁晚寒打爆了,电量都少了两格。
他发来的信息都在说要见她,要跟她好好谈谈。
既然她狠心要分手,就一定要跟他断掉。
他们俩的开始本来就是不平等的,他强迫她,拿她当替身,还要她一定要忠诚于他。
他们之间的那杆天平,早已倾斜至覆灭的程度。
之前闹矛盾,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郁晚寒都会疯狂的给她打电话,发信息。
昨晚他应该是喝多了。
她想。
她就这样晾着他,没管。
过两天,他会明白她分手的决心。
一连三天,郁晚寒没再来找她,也没给她打电话。
她一面疑惑,一面又庆幸。
她真的,解脱了。
可没想到,再次听到他的消息。
是他,已故。
杜景耀一边要照顾精神病院里的郁月寒,一边要帮着处理郁晚寒的事,心力交瘁。
他疲惫的在电话里通知林簌簌。
“阿晚……医生说他求生意志很弱,抢救了三天……”
等她赶到医院的时候,郁晚寒已经被他爸爸带走火化。
她并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
唯一的知情人杜景耀要照顾郁月寒,抽不开身。
她曾找过他,了解他的死因。
杜景耀匆匆见了她一面,告诉她。
那晚郁晚寒不停的给她打电话,想见她。
她不接,他便去找她。
当时他在海边,一个人骑着机车赶回肃大。
交警通过沿途的监控录像发现,雨夜难行,路况极差。
他停在一个路口接打电话后,也正是那个接打电话的节点过后,他情绪出现了剧烈波动,然后开始严重超速,意外就这样发生了。
后来交警调查了郁晚寒的通话记录,在郁晚寒停在路边给她打电话之前,有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通话时间是一分37秒。
那个电话IP,无法查明。
挂断电话后,他又给林簌簌打了几个电话,她通通没接。
听到这里,她如同头顶劈下一道闪电,什么都听不清了。
如果不是为了给她打电话……
如果她接听他的电话,他是否不会……
是她间接害死郁晚寒的。
郁晚寒是她害死的。
她对郁晚寒从一开始的感激、到被强迫时的害怕、反感,在一起时的纠结、挣扎,到最后的结局是愧疚。
各种复杂的情绪揉杂,他走后那些年,反复在她心头萦绕,各个时期的郁晚寒重现她的回忆里,也重现了她不同时期的心情,就像解锁游戏新关卡。
他有无数个分身,坏坏的郁晚寒跳进她脑海里时,她讨厌。
体贴入微的他出现时,她又控制不住的心去怀念他。
可当最后,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最后变成一具冰冷的尸骨,躺在寒冷的太平间。
偶尔场景突变,他又躺在雨夜里,大雨冲散了他身体里流出来的红色血液。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恨他,还是……或许两者她都没有资格去谈。
无论从哪方面去论,她都没有资格去说爱他。
从他们巨大身份差距,到他们不平等的开始和仓促的结尾。
他们之间就不可能去谈爱。
所以这些年,他没来过她的梦里。
郁晚寒死后,林妈妈几乎立刻失去工作,雇主一家都散了,还要什么保姆。
没过多久,林簌簌确认保研,又得到父亲的死讯。
她带着妈妈和弟弟离开肃州,这座大城市,她终究还是无法寻到一处安身之地。
“喂?”
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将她拉回现实。
“啊……”
林簌簌有些紧张的捏了捏手心的笔,脑袋一片空白。
机车,对,机车。
她想起来了,刚才看到他手机里的照片。
上一世她几乎不会主动关心他,根本不了解郁晚寒的过去。
原来他这么早就开始玩机车了。
“你……”她又紧张的咬唇,殷红的嘴唇被咬的发白。
“想说什么直说。”他没什么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