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正门,下来一位穿石榴红广袖衫的女娘。
看上去十六七岁,簪花戴金。一张小脸白嫩得如天山雪莲,口脂鲜红灿烂,眼睛美得如同风雨中摇曳的凌霄花,震人心魄,又楚楚可怜。
她高抬下巴,眼里融不进任何杂碎。
何府护院伸手拦住,还没来得及说出那句“请等候通传”,便被她的随扈推开桎梏。
她眼神极度蔑视,暗藏刀光,恨不得把这个侮她呼吸的贱人剥皮抽筋。
身后的橙衣侍女替她发火:“瞎了眼的看门狗,竟敢拦住我家小姐,把他手给我砍了!”
语毕,女娘心情舒畅一半,径直迈进府邸,祥和的清晨只听一声痛苦的长鸣。
前院洒扫的侍女面面相觑,见到那抹华美耀眼的身影,纷纷垂头,屏住呼吸各做各活。
院后的小路有侍女出来,同身边人议论:“我刚都瞧见了,大房新夫人孕吐!”
“你说什么?”
杜鹃啼鸣般的声音,清亮优美,悦耳动听。
侍女瞬间瑟缩发抖,行礼问安:“杨,杨小姐。”
杨云珠只用下巴看人,眼神里恶意化作火焰,要吞噬一切她所讨厌的垃圾。
她一字一句逼问:“我问你说什么!”
侍女扑通跪地,结结巴巴的回话:“大,大房的,新夫人,孕,孕,孕……”
后面的字始终说不出口。
杨云珠没有耐心,也明白意思,她额前青筋跳动,漂亮的眸子就是粹毒的刀子,恨得要一寸一寸刮烂这人的皮肉!
“彩扇,掌嘴。”
彩扇二话不说,抓住地上侍女的头发就是扇,一下又一下,巴掌声格外响亮。
人人都不敢说话,不敢求情,因为眼下唯一能制住这个疯女人的人已经离府了。
侍女被扇到双脸红肿,生理泪水挂在眼尾,被彩扇抓着头发,不得不像狗一样仰头看着那高高在上,蔑视生灵的高贵女人。
杨云珠眼底染上笑意,终于叫彩扇停手,她握上彩扇的手仔细端详,红了一片,“就到这儿,我真心疼你。”
彩扇摇头,“奴婢不疼。”
“只怪这世上贱种太多。”杨云珠讥笑。
那侍女狠狠地瞪住杨云珠,杨云珠神色一变,“还敢瞪我,把她眼睛给我挖了,就喂给、”
她伸手点到旁边跪地不语的侍女,觉得很有意思,娇俏期待起来:“你吃!”
侍女发狂:“杨小姐,这里是何府,是何府,不是你嚣张跋扈的地方!”
杨云珠眼睛微睁,直接一脚踢在对方脸上,“何府又如何,不日之后,我就是这里的当家夫人tຊ!你这种目无尊卑,多嘴多舌的贱婢,就去死吧!”
侍女被踩在地上,脸颊生疼,她吐出口水,破罐子破摔:“呸!我们何府当家的只有大太太一个,大夫人也只有一个,就算姓杨,也不是你杨云珠!你仗势欺人,这辈子我们大公子也看不上你!”
杨云珠听得咬牙切齿,往死里踩,像碾碎蚂蚁那样,意图将她碾碎!
“杨云珠,你在做什么!”
一道沉稳清响的女声传来,来人正是何氏的当家太太,妃念云。她是个清瘦年轻的女人,虽说打扮简约,但浑身透出尔雅端庄之气,彼时,和善的面容染上愤怒,她呵斥:“崔氏没有教过你到别人府上做客的礼仪吗?”
杨云珠怔怔,立时站好身子,露出漂亮的笑脸,要上前挽住妃念云的手臂,却被她不留情面地甩开。
青莲将侍女从地上扶起来,妃念云扫量了一眼,命人带下去治伤。她再度看着不觉有错的杨云珠,指着那扇大门,没给好脸色,“你给我滚出去!”
杨云珠心里一丝挫败,急着替自己辩解,“伯母,云珠是听闻慕哥哥被逼成婚,这才一时心急,乱了礼数,你知道的,我出身名门,断然不是那种没有教养的人。”
妃念云像是听到了笑话,冷嗤道:“你的教养,就是尚未出阁,私闯民宅吗?还是无顾伤人,目无尊长?我此次给你体面,你次次给脸不要脸,哪里还有名门闺秀的风范?今日,干脆与你说个清楚,我们何府不欢迎你,我的儿子,不论婚前,还是婚后,都不喜欢你,都看不起你,别再痴人说梦了!”
杨云珠脸皮都丢光了!
浑身火辣辣的烫,她咬牙发火,不肯败阵:“你凭什么拆散我与慕哥哥,就是你逼他嫁给那个贱商之女的对不对!果然,你果然与她们说的一样是贱种出身,所以见不得我好,还要把自己的亲生骨肉推入火坑!”
“啪!”
青莲忍无可忍,一巴掌把人拍倒在地,她面色沉静,冷声警告:“弘农杨氏,除却助力皇上登基,是开国功勋以外,还有什么功绩,竟敢对我们何氏的当家太太出言不逊,就这么想死吗?”
杨云珠被彩扇扶起来,她手指青莲,怒斥随扈:“贱婢!她打了我你们看不见是吗,还不抓住她!”
妃念云冷眉扫向诸位随扈,最后将目光落在杨云珠身上:“你们杨小姐失心疯,还不赶紧拎回去,也不怕惹人笑话!”
杨云珠甩开彩扇,怒瞪妃念云,泪花在眼中打转:“伯母,哪怕贵族太太都瞧不起你,我也一直都在尊敬你,你怎么狠心这样对我,你看不出我的心意,慕哥哥的心意吗?”
“巴结何氏的女娘多了去,像你这样神志不清的倒是头一个。”青莲满眼鄙夷的看着她,眼神冷漠:“大公子品性端正,尊重女娘,伤人之话委实说不出口。这么多年来,他哪次赴过你的约,哪次正眼看过你,他压根没把你当回事,或许你长什么样他都记不起。”
杨云珠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她满眼愤恨,伸出骨节分明,青筋暴起的双手,要亲自掐死青莲,以此熄灭心中怪异丛生的不甘与屈辱。
妃念云抓住她的手腕往彩扇怀里一甩,“滚回你家威风去,今日这笔账,我必然要找杨氏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