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薄凛州已经极少有过情绪如此波动的时刻。
他忍了半晌,实在没忍住,用力掐着她的手腕,青筋一根根的暴起,绷紧了脸上的冷色,“我他妈的让你吃东西是害你是吧?”
他好像动了真格,眼底烧起满腔怒火,苏桃感觉自已的手腕要被他掐断了。
她面无表情推开他的手,“好,是我的错。”
薄凛州盯着她的眼睛,无名之火越烧越烈。
从她日中说出的这几个字,就像锤子狠狠凿着他的心脏。
他本不是个会受气的人,半点不痛快都要十倍还回去。
这回,薄凛州竟是难得忍耐了下来,他想算了。
这种时候和她较什么劲呢?
薄凛州渐渐冷静了下来,把那些不该出现的情绪硬生生压了回去,他恢复了平静,语气淡淡:“抱歉。”
苏桃听见他的道歉,内心掀不起波澜。
她几乎很少听见薄凛州对别人说起这两个字。
他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的,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
难得低头。
苏桃的脸色依然苍白,不过吐出来之后胃里舒服了许多。
她扶着洗手池,撑住了摇摇晃晃的身躯。
薄凛州原本想伸手扶她一把,看见她往后躲避的动作,沉默的收回了手。
他说:“以后不会逼你吃东西了,你想吃就吃,随便你。”
苏桃嗯了嗯,她绷紧了精神,抿唇问道:“你可以出去吗?”
薄凛州沉思半晌,“我在外面等你。”
苏桃说:“好的。”
她等薄凛州走出洗手间,才敢稍微松懈一些。
苏桃抬头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她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呢?
患得患失,犹犹豫豫,思前想后。
她不该这样。
薄凛州是对的,交易是交易,爱情是爱情。
她要和他一样,分的清清楚楚,划清界限。
眼泪毫无征兆从眼尾缓缓滑落。
片刻间打湿了她的脸颊。
苏桃看着镜子里悄声无息落泪的女人,心里难得的平静了下来。
她默不作声擦掉了眼泪,用湿毛巾敷了敷眼睛。
等到她的眼睛看起来不红也不肿,缓缓走出了浴室。
她想,从今天开始她可以是刀枪不入的苏桃。
薄凛州坐在书桌前,长腿交叠,漫不经心捏着手机,偶尔回上一两条消息。
苏桃走出来见他还在卧室,有几分诧异。
薄凛州收起手机,抬眸扫了她几眼,拆穿了她:“哭完了?”
苏桃逞强:“我没哭。”
薄凛州不打算和她争执,他施施然站起来,“我去客房睡,你好好休息。不要踢被子了。”
苏桃一愣,神色不大自然,“我不踢被子。”
薄凛州嗤的笑了声,走上前去动作自然捏了捏她的脸,又帮她整理了下睡裙,“不是我每天晚上帮你盖被子,你早就病了八百回了。”
苏桃的睡相很好,就只有喜欢踢被子这一个坏习惯。
她睡着了不会记得。
薄凛州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休息。”
苏桃看着她离开,自已又躺回了床上。
身体疲倦,但没什么困意。
她摸了摸自已的小腹,好像恍如昨日。
苏桃这天晚上睡觉没有关灯,始终留着床头柜那盏昏黄的台灯。
她怕做噩梦。
*
连着几天,薄凛州都没去公司。
苏桃逐渐恢复了气色,看起来总算没有刚从医院回来那天那么的瘦弱。
她几乎没有和薄凛州单独相处过这么长的时间,非常的不习惯。
薄凛州喜欢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手边放着几本没看完的书,看得累了就会给后院的玫瑰浇水。
苏桃憋不住,“沈先生,您打算什么时候去公司上班?”
薄凛州懒洋洋的说:“等你养好了身体。”
他给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得好好照顾你。”
苏桃不需要薄凛州的照顾,也没有觉得他留在家里是为了照顾她。
薄凛州果然也说到做到。从那天晚上之后再也没有强迫过她吃什么东西。
家里的佣人也许还对那晚薄凛州的大发雷霆心有余悸,听见苏桃说吃饱了,下意识会多劝两句。
苏桃说不过他,反正哪怕他不去公司,也没人敢背着他做些小手段。
当年薄凛州刚上任总裁,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做到了清理门户。
至今提起来还叫人胆战心惊。
没人会自寻死路,去招惹这位说一不二的主。
苏桃看着窗外的太阳,遥遥的目光又望向那片漂亮的玫瑰草地,她问:“沈先生,你种的玫瑰是要送给江岁宁的吗?”
薄凛州目光一顿,眼中不见方才的笑意。
苏桃好像没察觉到他的不高兴,紧接着说:“我看你悉心照料这么久,好几年了,打算什么时候让人给江岁宁送过去呢?”
江岁宁。
大概是很幸福的吧。
有人是这样毫不保留的、诚挚真心的爱着她。
落地窗开了半扇,冬天的冷风吹进屋子里,依然寒冷。
薄凛州默不作声往她的身上搭了条毛毯,“我和她的事情,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苏桃感觉不到暖,哪怕身上盖着毛绒厚实的毯子。
窗外这阵冷风像是吹进了她的心里,遍体生寒,久久不散。
她扯起嘴角笑了笑:“和我是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好奇。”
她仰起脸:“好奇沈先生还是这么爱她,怎么就不开日告诉她呢?”
薄凛州弯腰,一度逼近了她,他掐着她的下巴,“不妨你去帮我和她说。”
苏桃别开眼,“我帮沈先生代劳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这种事您还是自已去开日吧。”
薄凛州笑了下:“既然已经够多,也不差这一件了。”
他看得出来苏桃不喜欢江岁宁,这么久以来,无论他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是谁,她的江秘书都不曾表现过半分不满。
唯独对江岁宁,有几分无法遮掩的厌恶。
薄凛州盯着她的脸,亲了亲她的唇角,忽然间开了个玩笑:“江秘书,你们俩都姓江,上辈子该不会是姐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