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着,凌苒和迟攀很快熟悉起来。她也才知道今天原来是他第一天到这个影视城做群演。
“难怪之前都没见过你。人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哈,刚来就能被选上有镜头的戏——”凌苒本意是想夸夸他,一顺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心虚改口:“啊,不过又因为我们给搞砸了........你也是挺倒霉的,第一天就遇上这事儿。”
迟攀不在意地笑笑:“没事啊,我也没指望一上来就能有什么起色,来之前我听人说了,做这行大多都是要慢慢熬的,但机会也不少,这次没了等下次好好把握住就行了。”
他说得轻松,但凌苒脑海里始终回闪着他刚才颤抖着手去求副导演的画面。
她又细看了看他出众的五官,发现即使放到自己以往见过的那些明星里都毫不逊色,不禁开口建议:“你这样的资质其实何必在群演里混呢?不如直接去找个经纪公司什么的,怎么都能做个正经艺人,不比这个轻松多了。”
迟攀脸色变了变,笑意里多了几分苦涩,踟蹰道:“我之前,其实差点签进一个公司——是被星探挖掘的。”
“那怎么又没进去呢?”凌苒被勾起了好奇心。
“……”他嗫嚅了一阵,神情隐晦:“就是得罪了那儿的一个高层。当时都已经准备签合约了,最后因为这个就没成,我还上了他家黑名单,说是会在整个行业都封杀我。”
凌苒没想到他还有这样曲折的遭遇,一时间饭都顾不上吃了,问道:“哪家公司啊这么嚣张?”
他犹豫了一下,说了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凌苒也沉默了。
她的工作只限于幕后,其实和娱乐圈的接触面并没有很多,但平时周围同事都会经常聊一些圈内八卦,所以她也大概有所了解。
他说tຊ的那个公司确实可以算业内头部了,不过名声也是真的差,里面不少浑浊阴私她都听过几耳朵。
再结合他讳莫如深的态度,她猜想多半是拒绝了潜规则之类,高层就恼羞成怒把他所有的后路都断了,也没有其他公司敢再要他。
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从群演里找出路。
她心下更是同情:“那你现在大好时光就耗费在这儿,多可惜啊!”她听人说过,明星的花期都很短,所以越早出名越好。
迟攀反倒一副比她更想得开的样子:“也不算可惜,至少还有钱赚啊!我学历又不高,去做别的其实也差不多就这个工资水平了,要是我勤快些多跑几个戏,一个月应该能赚到更多……而且还有那么多机会。”
凌苒自然不能打击年轻人的梦想和热情,宽慰道:“说得也是,搞不好哪天你就能被圈内更有话语权的名导啥的相中呢。在这影视城里可是什么奇遇都会发生的。加油哦,我看好你!”
迟攀露出几颗白牙,回以她一个朴实又满怀希冀的笑容:“嗯!谢谢苒姐!”
等快吃完饭的时候,他又期期艾艾地问她:“苒姐,你是不是对这周边都挺熟啊?”
“对啊。我在这儿都好多年了,就住在山下的陶村。”
“那我能再请你帮个忙吗?”
“你说。”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第一天来这儿,什么都不了解,落脚的地方也还没找到,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价格实惠点的……”
凌苒一下就明白了:“哦,你想找个便宜的住处是吧?那你算问对人了!”她本就对他怀着歉意,正想着要怎么弥补一下呢。一听他这请求她眼睛都亮了,底气十足地拍拍胸脯:“这事儿包在我身上!这样,你等会晚上收工了还来这儿找我,我带你过去!”
“好。麻烦你了,姐。”
他们三两下就约定好,之后也到了下午工作的时间,大家又各自去忙碌了。
临近傍晚,群演那边的拍摄先结束,结算完工资后一个个散去。凌苒这边却拖延了一阵,魏奇后来也过来现场帮她一起收尾。
两人忙完时天色都已擦黑,匆匆回到休息处就见到了已等在那里的迟攀。
此时他已卸去了戏里的装束,穿着宽松的白T加半旧的牛仔裤,一头蓬松短发,脸上因为洗去了角色需要的黑粉,也白了好几个度,清清爽爽一副青涩少年模样。
她连忙对他招手:“抱歉抱歉!我弄得太晚了,等很久了吧?”
迟攀笑着摇头,一双明亮的眼眸在棚内昏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没事,我也刚到一会。”
他们道具组还要把这些收下来的道具再扛回剧组大本营去,好在距离并不远,迟攀也二话不说地帮着搬了好几趟。
等一切终于弄完后他们也可以离开了。凌苒和魏奇各自骑着辆电动车,她就让魏奇载上了迟攀,三人一同下了山。
山下的陶村正处于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街上灯火通明,人声喧嚣。在山上影视城里谋生的打工人基本都住在这里,或长期或短期。时不时还有不少追星族和游客暂时停留,因此这儿的餐饮店和旅馆尤其多。
两人带着迟攀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经过烟气缭绕的大排挡和琳琅满目的路边摊,一路到了主街道的尾端,又拐了个弯,这处明显人就少了些。最后他们停在了街角一栋三层的旧式楼房前。一楼是店面,只见敞开的门口挂着大大的“短租公寓20元/天”的黄底红字招牌灯。
凌苒让魏奇车后座的迟攀先下来,又对魏奇道:“奇哥你先回去吃饭,姑该等急了,我带他安顿好了再回。”
魏奇听话地离开后,她就领着迟攀走到了这家公寓门口,指了指招牌上的价格问他:“怎么样?能接受不?”
迟攀连连点头:“能,能,这个很便宜了!”
凌苒却对他挑眉一笑,语气里还带了点莫名的宠溺:“这就满足啦?别急,姐还能再给你弄到更优惠的价。”
迟攀看着她的脸怔愣了一下,眼眸也深了深,她却毫无所觉地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在前台处对坐在里面的大叔打了声招呼:“曲叔!忙着呐?”
那位曲叔看上去跟她是老熟人了,见到后没两句就唠起磕来。说话间她又拉过迟攀指着给他看:“瞧,给您照顾生意来了!这我一朋友,来影视城找活儿干的,要住很长一段时间呢,您房费给他算便宜点儿呗!”
她态度殷勤,嘴又甜,三两句就把曲叔哄得笑呵呵的,最后很给面儿地一天又便宜了五块钱,办完手续后递钥匙过来时还小声叮嘱:“你们可别跟这儿其他人说,不然有得闹了。”
凌苒连忙点头应了,又向他道谢,示意迟攀接过钥匙。而迟攀眼里已是满满的拜服和感激。
见事情办妥,她想着自己也能放心离开了。刚要转身却又见他只背了个旧帆布背包,看上去还空空荡荡的,没忍住多问了句:“你全身上下就带了这点儿行李啊?”
“嗯......我也用不到太多东西,这样轻便。”迟攀低下头,有些局促地抠了抠背包带子。
见他这副小可怜儿模样,凌苒的恻隐心又泛滥了,提醒道:“那你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有准备吗?牙刷牙膏毛巾香皂什么的,他这公寓里可什么都没有哦!”
迟攀耳根都泛红了,嗫嚅道:“哦。那我,我等会自己去找地方买……”
“你还自己找?这儿宰外地人的店到处都是,别住宿给你省那点儿钱又全坑里面去!”凌苒好笑道,索性豪气地挥了挥手:“走吧,姐再带你去薅一回羊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