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老板娘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是微微有点尴尬,但是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有一种羞耻的感觉,打死不接这句话。其实我能感觉到余毅泽在周全或者卢奇他们面前肯定是说了什么,但是我不想去问。
从小吃街走出来如同毕业前夕那晚一样,两个人并排朝学校里走去。我吃着小吃,没空说话。他也安静得一言不发,还没到春天夜晚气温还是有些许低,路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路灯大约是因为时间太长了,照下来的光有些发黄。打在身上,总让人有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心里也似乎有什么朦胧的东西在发生。
“去图书馆看看吧。”他的一句话打破了安静的氛围。听到图书馆三个字,我抬起头看着他,他抬头看着路灯,光打在脸上照出他微微发青的胡茬,这瞬间他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少年模样。当然,我也不是当年那个脆弱的小女生了。
“好。”吃了一半的鸡柳我塞到了他手里,他很自觉地接过帮我解决起来了。我在前面朝图书馆走去,没去管他。图书馆门口也新修过了,大门扩宽了,门口有一个好大的广场,广场前面立了个书本的石雕。我走到石雕对面的长椅上坐下,看着灯火通明的图书馆。余毅泽解决完了小吃,丢到垃圾桶后快步走到我身边坐下。
“图书馆里看样子还有很多人在学习啊。”我指了指亮着灯的建筑。“不像我那时候很少来图书馆,都不爱学习。”
“嗯,我从来没在图书馆看到过你。”周围很安静,他说话声音不大听起来不像从前那般张扬,稳重里带着些许温柔。
“盛吟夏,我很庆幸遇见你的时候一切还来得及。”他说出这句话我转头看着他,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石雕。“原本我以为我要遗憾很久了。”
“因为那晚酒店的事情?”有些事情不是避而不谈就不存在的,上次说过要好好聊聊,我不希望他对那件事情还耿耿于怀。
“不是,我遗憾的是我从来没告诉过你的事情。”我有点疑惑地看着他。
“从你进校的时候,我就感觉你和别人不一样。那时候我没在意,只是觉得那么多人里面我想带你进学校。”他说的是我进学校的那天。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帮忙拿行李送进宿舍,然后得个学分之后结tຊ束吗?要不是我们在台球社遇见,估计不太会有交集吧。”我也学他靠在椅背上望着石雕。
“当时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大概是感觉吧。安安静静一个人拿着个大箱子,身边一个家人都没有,垫着脚找着自己的名字。我就觉得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进学校。”他看了我一眼,我看到了眼里的同情。
“我没觉得有什么,外公外婆也要送我来,是我自己想一个人来的。”我耸耸肩。
“嗯,后来我大约知道了,你应该是自己愿意一个人的。你刚刚说要不是我们在台球社遇见,估计不太有交集。这句话不对,只是你对我视而不见,从你军训开始,我就经常能看见你。你总爱在慧园餐厅吃饭,总爱吃进门左手边那家的盖浇饭。吃完饭还会去蛋糕房买一块鸡蛋糕拿在手里啃,那时候我在想这女生饭量真好。”我想到自己以前的饭量,笑出了声。他接着说“你的体育课在周三下午,我每次都会去球场打球,隔着围栏看你上体育课偷懒。你还总是拎着两个暖水瓶去打水,冬天的下雪的时候,我看着都担心你会滑倒。哦,对了,有一次你在学校的理发店剪了个头发出来,刘海剪得和小丸子一样,差点没认出你来。”他缓缓地说着,那些记忆也因为他的话朝我涌来。原来他见过我那么多次,可是为什么都不和我说话呢?
“可你从来都没和我打过招呼。”我声音不自觉地有点小。
“因为每次看到你,你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课,一个人打水,一个人做一切事情,我怕你根本不记得我。”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有点唏嘘。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害怕过。
“可是···”后面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毕竟那都是后话了。也许在当下,我们被无端猜测的那点小心思一叶障目了。
“你去台球社那天,其实站在门口看着卢奇打趣你很久了。有点高兴你来,又有点失落不是我带你来的。那时候我还小心眼地想过,我带你进大学,自然也要带你进社团。后来我给卢奇发了短信,在你临时工作结束后招你进社团。算是圆了我自私的想法吧。”他说着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仿佛有点得意。
“这些我都不知道,你从来没和我说过。”如果早知道的话,我会不会也会有勇气面对自己的那份悸动。
“当下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以为众多学妹中你是特殊的那个,所以对你多有关心而已。”他扭过头看了我一眼,语气虐待戏谑地找我算账“而且,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你很讨厌我这类人。”看我表情微微错愕他解释道,“只要我在球室打球的时候说话声音大一点,或者和他们闹腾了一些,你总是皱着眉头跑到外面楼道去坐着。搞得我以为你很讨厌我,之后在你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从小到大我家里没有那么热闹过,我有些不适应而已,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想起那时候的行为,换做别的人可能很开心的加入进去了,但是我只觉得耳朵疼想躲清净。
“嗯,时间久了也发现了,你也是个会生气会开玩笑的性格。球社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就发现你是个挺有意思的人,总是想看看你在干什么。那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心思意味着什么。”这些心路历程我都经历过,只是我清楚那份牵挂的原因。
“所以,看到了我送给你的卡片之后知道了?觉得遗憾?”如果是这样,我严重怀疑他只是觉得可惜吧。
“不是看到卡片,是陈洁告诉我的,就是你送我礼物那天看到的那个女生。我和她同班了四年一起保研了,相处了很久快离校前她跟我告白了,我觉得她人不错就答应了。但是,那天你从图书馆走后,她和我分手了,她说我的眼里没有她。”说这话的时候他摊着两只手语气有点学女生的生气状,没忍住我笑了出来。
“那天你走后,陈洁和我说我喜欢的是你,我看你的眼神不一样,眼里有光,对你说的每句话都听得很认真,而且我和陈洁说得最多的就是你,我总在她面前讲你的事情。我连句对不起都来不及说她就走了。”原来那天失恋的不止我一个。
“女生都很计较这个的,你被甩得不冤枉。”我小小地踩了一脚他的鞋子。
“我没觉得冤枉,只觉得自己太笨了,回去后我在宿舍坐了一整晚没睡。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第二天还有论文答辩呢。第二天我戴着你送的手表去答辩了,很顺利。等我把毕业的事情忙完了,第一时间去了蓉城,那里有个很厉害的手工艺人,专做首饰的。我去找他定了一只金蝉。”原来那条项链那么早就有了,只是拿到我手上晚了十几年。
“我拿到项链后第一时间联系你,想送给你做入职礼物替你庆祝来着,你却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到球室,食堂各种地方蹲点都没找到你,后来我还去你们学院要了你的实习协议打到录取你的公司去,他们说你拒绝了录用根本没去上班。那时候我才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拿着项链送不出去,只好把它装在你送我的手表盒子里,那时候我才看到盒子夹层里面还有一张卡片。我看着那张卡片才知道我错过了什么,气自己太笨。”
【谢谢你陪着我度过美好的四年,如果你愿意我想继续陪伴你。】
我还记得当时卡片上写的字,但是当时他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我已经在国外躺着当咸鱼了。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那些酸涩的情绪早就消磨干净了,现在听着这些事情仿佛在看别人的故事一样。
“后来我们再遇见你也没有和我说过这些事情。”我指的是那天偶遇卢奇的饭局上,如果他告诉我这些我也许不会选择再一次逃避的。
“那天,我一整晚都在想该怎么和你说,看着突然出现的你感觉特别不真实,其实那天晚上他们聊了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只记得你一直在发微信,还以为你有男朋友了。你不知道那晚我没跟卢奇他们去,而是敲响你的车窗我鼓了多大的勇气,害怕你拒绝我。你送我到酒店后我不想让你走,你大约也看出来我是装醉了吧。”这人还真是狐狸尾巴藏得深,难怪卢奇说他心机太重。
“当时没发现,进房间后发现了。”没好气地回怼过去,他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
“你可是不知道我内心有多挣扎,就害怕你有男朋友,把我一脚踹开了,那次我都突破自己内心的道德底线了。”
“怎么?我有男朋友就突破道德底线,你有女朋友就不是突破道德底线了?”这人还真是双标啊。
“啊?我没有女朋友啊。”他一脸茫然地转头看我。
“你不是求婚失败了?”我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你手机响了我拿手机看到信息了。”
“所以,你是看到这个跑了?招呼也不打一个?”他音量猛然提高,“盛吟夏,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你知不知道我第二天发现你又不见了有多慌?你既然看到信息了,不是应该把我揍醒找我算账吗?怎么还能就那么轻飘飘的走了?”很显然的,他快要被气死了,胸膛起伏明显变大,表情也是一副怒相。
“我以为你心情不好呢。”还是微微犟了一下嘴。
“那是周全!周全!你怎么能什么都不问就这么下了定论,你对自己也太不负责任了。我第二天醒来看着你留下的痕迹我恨不得揍自己一顿,不该那么草率的。”他是说那晚我是第一次的事情吧。
“我没想那么多,就想着对自己有个交代就行了。”
“可是那晚我想了很多,我以为我们不会再错过了,最起码不用怀着遗憾吧。结果你又来一招销声匿迹,我找不到你去找卢奇,卢奇竟然说也不知道你在哪里。我差点动手打他,气死我了。”难怪上次卢奇对他找我的事情耿耿于怀呢。
“那次我是真的生气了,气你对我对你自己太随意,气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气我自己怎么能一次又一次地和你错过。”刚刚发泄了一下,很快他就回复冷静了。
“那你怎么还不去找别人?”既然都气我了,转头别人怀抱不好么。
“嗯,找了。之后从南江县城调到市里,很多人都在帮我介绍。也接触过两个,不讨厌但也不喜欢,对方觉得我工作太忙,太冷淡,都不了了之了。直到之前的老领导找了我,我又遇见了你。看到你的背影我就知道是你,我想老天还是眷顾我的。”周娜娜说那天他听到了那个女人说的话,不知道他当时tຊ怎么想的。
“我记得那天不是太高兴啊。”
“我以为你抛下我跑了是去勾搭别人老公去了,差点气得转身就走。”我笑出了声,这人还真小心眼。“但转念一想,至少我是未婚这个条件比别人老公好多了吧,我就想大不了我装没听到好了。我要给自己一个机会,不管结果如何。”
大约是坐得太久了,他站起来深呼吸了几次,走了两步活动了一下。估摸着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图书馆里陆陆续续地都有人出来了,有些灯也开始灭了。周围不再是一片安静,偶尔会传来几声学生们的嬉笑打闹声。余毅泽回头看了一眼热闹的图书馆门口,回过头看着我顿了一顿朝我开口。
“盛吟夏,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在时隔多年以后再陪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