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许的眼睛里有泪光闪烁。
“从小到大,家里人都宠着我管着我,但是那一天,屋里那么多人,明明那么多人,我却当众跪在了纪晏深的身边,举着红酒瓶子求人家原谅,举了那么久,卑微的话全部说尽了,人家看都不看我一眼。”
司念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何知许。
何知许哭红了眼,擦了擦泪,用叉子叉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从那天起我就发誓,绝对不会从商,也不会嫁给商人,商人骨子里泛着薄情寡义,他们唯利是图,是冷血自私,狡诈虚伪的一类人。”
“那就随心而欲吧。”
司念眸色染了几分繁复:“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不需要征求别人的意见,一直讨别人欢喜,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
“嗯。”
何知许憋住眼泪。
待心情慢慢平复,她将自己感觉味道还不错的糕点递到司念手边,笑着说:“这个桂花酥好好吃,应该是店里出的新品,小师姐,你尝尝?”
“好。”
司念吃下何知许给的点心。
口感确实细腻,茗山汲水不仅茶沏泡到位,就连小糕点都做的如此酥脆醇香,油润甜爽,细细品味,如嚼丹桂。
“小师姐。”
司念不解对方的称呼:“为什么要在师姐前面加上一个‘小’字?”
何知许喝着茶,笑得天真烂漫:“我都快二十二岁了,你比我小了五岁呢,但是你是李老师先收下的学生,按辈分,该叫你一声师姐,但是总感觉小师姐比较亲切一些!嘿嘿,小师姐?”
“嗯。”
好吧,她说的字多,她有道理,司念接受了这个称呼。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后,何知许前倾身体偷偷凑近司念,大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盯着她看,挑了挑眉,问她:“我很好奇,像你这样清清淡淡的性格,有没有喜欢的人呀?你有喜欢过哪个男生吗?”
司念一怔。
刹那间,心口的位置隐隐作痛。
有风拂过,吹的司念眸底泛红,她移开视线,咽下嘴里不知是何味道的桂花酥,轻描淡写:“没有。”
-
回去的路上。
司念在中途下了车,告别了何知许,她独自一人去了顾怀安曾经画画时最喜欢待的一个地方。
这里依山傍水。
晴空万里,天色湛蓝,宽敞的草坪上,有很多写生的画家和来此处郊游的人。
司念坐在了青草湖畔的一个长椅上。
她漫无目的地看着远处正在作画的那些画家,这些人都是一些爱好广泛的街头画家,不像开画展的艺术家,坐在草坪上的画师们性格比较随和,他们大多数并非科班出身,全凭爱好与兴趣。
有时会画一些花虫鸟兽,有时会画一些远山美景,有时会画一画来来往往的路人。
她视线悠远。
在触及到一幅茉莉花图案的画作时,司念眸色僵滞住,那个画师背对着她,坐在一棵随风摇曳的柳树下
司念跑了过去。
男人的肩背和顾怀安相差无几,就连发型都是同样的棕褐色的长卷发,他的手指白皙又纤细,笔下的茉莉花与哥哥画的如出一辙,偏具写实主义的画风,使得白色画板上的茉莉花栩栩如生。
不论是光线、色彩还是纹理的处理,和顾怀安全部一模一样。
在看到画师的脸时。
司念立刻驻足,眼中熠熠生辉的期待瞬间暗沉了下去,一颗怦怦跳动的心也渐渐趋于平静。
正午的阳光明媚又耀眼。
取景的湖畔被人挡住,商鹤京抬眸,看向站在他身前的这个女孩子。
逆光的视线中,翩然而来的少女肤色如雪,眉眼绝艳,姿色清雅,不可方物,似与身后的山花烂漫融为了一体。
男人轻笑一声:“站那别动。”
画板上,笔尖落下,商鹤京一丝不苟地描绘着少女倾城的模样,他偶尔看一眼远处乖乖站立不动的女孩子,然后在画板上轻轻勾勒着她的轮廓,他的画作线条流畅,色彩鲜艳,赏心悦目。
司念静静地看着这个画师。
第一感觉,他很白,鼻梁高挺,有着一双瑰丽的桃花眼,眼尾上扬就像弯弯的月牙,笑起来的时候像极了曾经温润如玉的顾怀安,男人微卷的发丝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金黄的光泽,宛如浑然天成的画中仙。
“好了,过来吧。”
司念如梦初醒。
她惊讶,怎么会把这个画师当做顾怀安呢,走到柳树下,她蹲在男人身边,近距离看向他身前的画板。
技艺精湛,惟妙惟肖。
商鹤京将这幅画从画板上取了下来,上下打量着这个小姑娘,唇角勾着迷人的弧度:“想不想要这幅画?”
“嗯。”
司念下意识点了点头。
“这样吧,看你....应该是个学生,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把画免费给你,如何?”
“好。”
“蹲着不累吗,”商鹤京云淡风轻地倚着柳树,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过来一些,休息一会儿。”
司念淡淡道:“我就在这,你问吧。”
商鹤京笑了笑:“你多大了?”
“十七岁。”
“还真是逃课。”
商鹤京用画笔轻轻敲了敲小姑娘的脑袋,语调懒洋洋的:“十七岁,高二的学生,今天不是周六周天,这个时间点,你不是应该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下午的课吗?跑来郊区做什么。”
太阳有些刺眼,有些温暖,有些朦胧。
晒得十七岁的司念有片刻的恍惚。
有一种顾怀安就在她眼前的错觉,用画笔轻轻敲她脑袋的动作,是顾怀安曾经最喜欢做的,顾怀安画画的时候,她总是喜欢盯着他看。
茉莉花束的香气弥漫在二人周围。
这种熟悉的感觉,就仿佛...仿佛记忆中的那个男人回来了,他依旧喜欢坐在东郊的湖畔画画,依旧喜欢描绘湖边那些茉莉花,依旧喜欢轻声细语地跟她讲着天南海北的故事。
依旧在她身边,依旧喜欢着念念,依旧没有抛弃她。
哥哥总说她傻乎乎的。
他作画的时候会给她说着一些故事,偶尔,会用手中写生的素描铅笔敲一下她的脑袋问她听没听进去。
大多数的时候她都没听进去。
有顾怀安在身旁,她的注意力就只会停住在他温柔的眉眼之上,有时候一盯就是一下午,她从不会觉得无聊乏味。
哪还听得进去什么故事。
被这个小姑娘一动不动地打量,商鹤京坐直身体,哭笑不得:“一直盯着我,眼睛都红了,发什么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