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淮属于临海城市,四季气候舒适。
盛朗的设计院在政法大学的对面,串门很方便。
盛少爷一向自来熟,长得又帅,一来二去不仅门卫大爷认识他。
就连跟许言隽同寝室的人也混成了朋友。
许言隽住的是四人寝室。
除了他,还有一个也是京市来的,其余两个则是海淮本地人。
还记得刚开学铺床那会儿。
对面床铺那人瞧见了许言隽从行李箱拿出来的东西。
“兄弟,大老远带这么可爱的小玩意儿过来,女朋友送的吧?”他笑着打趣。
话音一落,另外两个人也凑过来。
“什么东西,我看看。”
“肯定是了,我女朋友也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
许言隽往床头上整齐摆放的是一个粉白色的垂耳兔。
不大不小,抱在怀里刚刚好。
“嗳,你女朋友哪里的,也是咱们学校的吗?”
“不是。”许言隽道。
“不是咱们学校的?异地恋啊?”
那人当即一脸悲伤地捂着小心脏说:“完了,想起我那异地恋跑了的前女朋友了……不过哥们你长得帅,你女朋友应该不舍得跑。”
“不是女朋友,”许言隽顺了顺垂耳兔头顶的绒毛,薄唇含笑说:“是我妹妹送的。”
不是女朋友。
小家伙也跑不了哪儿去。
某种意义上,他们之间的关系比情侣身份要更牢不可破。
-
齐蔓也考进了政法大学。
盛朗经常过来政法大学的食堂蹭饭,偶尔也会碰上她。
不过是偶遇还是人为凑巧就不好说了。
瞧见远处裙摆飘飘朝他们走来的女孩。
盛朗一手端着餐盘,用空余的手肘怼了下身旁的许言隽。
“学委对你还真是一往情深啊,从高中追你追到大学。”
“人挺漂亮的又喜欢你,你真不动心?”
许言隽面上波澜未动,只淡淡道:“这么多菜不够你吃?”
意思是吃这么多还堵不上你的嘴。
“……”
盛朗嘁了一声,“我发现你跟沈确那狗东西一德行,就喜欢拐弯儿损人,亏别人还觉得你们斯文好说话,其实最狗的就是你们俩。”
许言隽眯了眯眼,作势要把自己的饭卡收回来。
“别别别,你要收走我可就饿死了!”
设计学院的食堂在整个海淮大学城出了名的难吃。
盛朗那少爷胃是一餐都忍不了。
“那就少说话,多吃饭。”
“……我就不信你对任何女孩都不感兴趣。”盛朗小声吐槽,主打一个嘴巴叭叭。
“盛朗,又见面了。”
齐蔓一身飘逸长裙,温婉多姿,唇上涂了淡淡的唇彩,加上她本身就白。
一走进食堂,当即四下目光而至。
“嗨,学委。”盛朗笑着扬了扬手。
“我们都毕业了,还是叫我齐蔓吧。”
齐蔓含蓄地挽了挽耳边的头发,“我能跟你们一块儿坐吗?”
盛朗微顿,朝身侧一直沉默的许言隽挑了挑眉。
看吧,不让我说有什么用,人还不是会找上门。
盛朗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可以啊,请坐请坐。”
他干脆站起身换了个位置,让齐蔓坐许言隽旁边,他坐对面。
齐蔓心潮澎湃,白净的脸上浮现一层淡粉。
她抚裙弯腰,放餐盘的动作很轻。
落座,裙摆散开,柔顺的布料与许言隽的黑长裤触碰到了一块儿。
许言隽眉梢微敛,没开口,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
男人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浅银细边的眼镜,食堂墙壁上的灯是暖光,打在他轮廓利落的侧脸。
整个人看上去温润又斯文。
然而透明的镜片下那双眼始终沉黑幽深,平添了一丝不可高攀的冷淡禁.欲。
他只是面相温和,薄唇淡扬。
实则周身总是笼罩着一层旁人难以靠近的防御。
许言隽是轻度近视,平时不戴眼镜也问题不大。
他边吃饭边看手机,表情认真且专注。
齐蔓以为他在看什么棘手的课题,漫不经心瞥眼过去,却是一愣。
没有什么严谨复杂的课题。
他只是在一张张地来回滑动照片。
四人家人群里,陶桃拿下了运动会跳远的第一名。
方婉秋去学校里给她拍了很多照片,正一张张发到群里。
齐蔓会想到课题上也不奇怪,许言隽最近的确一直在忙小组课题。
除此之外,他还在线上接了几单法律相关的英语翻译兼职。
线下也在一家高考辅导机构上课。
仔细数数,他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回京。
上次回去是和盛朗一块儿,两人都给家里的妹妹准备了礼物。
盛朗买的是海淮这边特有的糖糕。
造型别致,吃起来甜而不腻。
许言隽也买了两盒。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盛朗瞥眼过去,看到袋子里竟然是两本强化训练习题册。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就给你妹带这个,她不得跟你闹?”
小家伙心思散漫,许言隽虽不提倡严厉教育,但也不能让她就这么放纵下去。
“没闹,不过,她说我是……”许言隽语顿。
“是什么?”盛朗好奇。
“魔鬼。”
“噗——”
-
久不见真人,家人群的照片里,小姑娘看起来长高了许多。
从前总是爱自嘲的‘肉肉小短腿’也变得秀长笔直,双膝浑圆白皙,小时候调皮磕下的疤痕已经淡得看不见一丝痕迹。
那一头蓬松小蘑菇发型如今又长到齐腰,扎起了高高飘扬的马尾。
许言隽把照片放大,留意到她扎马尾的发饰是他去年陪小家伙逛家附近新开的夜市里买的。
他虽然不在她身边。
但她周围一事一物,总能找到一些与他有关的痕迹。
许言隽长按图片,点了保存。
齐蔓暗暗观察着他的神色。
心里有了主意。
“我妹妹和陶桃是同班同学,她们这两天在开运动会吧。”
齐蔓把手机打开,凑到许言隽面前,给她看她妹和陶桃的合照。
“她们的班服很可爱。”
齐蔓说:“你看,陶桃拿着一朵很大的向日葵在拍照呢。”
“嗯。”
许言隽垂眸,润泽深邃的目光镀上了一层不同于刚才的光亮。
“还有吗?”
“有有有,我妹给我发了很多照片。”
齐蔓迅速滑动屏幕,“这张也有陶桃,你看。”
她神采飞扬,暗暗扬唇。
看来以后要让自家妹妹多拍点陶桃的照片,她才能借着这个由头和许言隽多接触。
哪怕只是与他多说几句话。
盛朗坐对面静音旁观。
看来齐蔓追人还不算太笨,还知道“投其所好”。
至于这效果如何,就不好说了。
-
许言隽的大学生活节奏十分紧凑。
除了要上专业课,他的空余时间全被工作占据。
也因此从一周回京一次,两周一次,到一月一次,再后来变得屈指可数。
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独自去完成。
成年人的第一课,就是必须学会自力更生。
除了第一年的学费,从大二开始,许言隽已经可以独立支付自己的各项费用。
而陶桃也逐渐适应了她哥不在家的日子。
发给她哥的微信从最开始一天几十条像个唠唠叨叨的小话痨。
就连花园里百香果藤架上结了几个果子都要拍照告诉她哥。
到如今加上表情包也只有寥寥几条。
倒不是她不想她哥。
平时没事儿也还总跑去她哥房间待着玩儿。
附中操场小卖部以及图书馆,几乎所有的生活轨迹,她都能想起和她哥待在一起的回忆。
从一开始的落寞怅然,到后面慢慢适应,这个过程可谓漫长。
只是陶桃最近同样忙得昏天黑地。
因为她要初升高了。
附中近年的升学规则变了。
不再像往年一样直升。
而是需要经过考试,择优录取。
即便许言隽已经在附中毕业,他也是各科老师嘴里让学弟学妹们学习的榜样。
作为学神级别存在的许言隽的妹妹陶桃也备受关注。
哥哥学习那么厉害。
她不能还像小时候一样得过且过的玩。
她也该长大了。
-
又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假期早上。
陶桃无精打采地拉开书桌椅子,没骨头似的坐下。
她抱着草莓抱枕哀怨地叹了口气,过了会儿又挺肩直腰坐起身。
抽纸巾擦桌子,换笔芯,拿指甲刀剪指甲。
最后实在无闲事可磨蹭,又往自己额头绑了个写着刻苦的发带。
一通操作,这才开始了她埋头学习的一天。
这次的中秋假期连着周末。
许言隽有三天假。
前两天他已经安排了工作,原计划是第三天,也就是中秋节当天早上回去。
海淮入秋不过一阵风的瞬间。
夜晚从灯火通明的大厦出来,周身已经能感受到浓重的秋夜凉意。
许言隽抬手看了眼腕表。
还好,时间不算太晚。
-
深夜时分,许言隽抵达陶家。
踏月归家,他推开花园的白色栅栏门。
陶桃的卧房落地窗正对着花园。
月影纱窗帘下透出的灯光好似月光柔和。
许言隽抬眸,站定。
深夜的奔波疲倦仿佛在这一刻消散殆尽。
陶桃的房门没关,正大开着。
人却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要真这样睡一晚上,第二天起来她的手臂肯定又酸又发麻。
许言隽推开门,脚步放缓,停在书桌前。
小姑娘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
看来最近的确是刻苦了。
只不过…习题册似乎没做多少,空白处倒是画了很多简笔画。
一个站在悬崖上吊的小人,嘴里喊着:“这么难的题目是人做的吗!你们不要再过来啦!”
小人身后,是长着脚追赶的习题册,手里还拿着叉子。
许言隽淡淡勾唇,多少有些忍俊不禁。
小姑娘长大了,性格倒是和从前一样古灵精怪。
陶桃的眼皮动了动,很快又阖上。
她实在太困,撑不开,迷迷糊糊中察觉到似乎有人在抱她。
她动了动鼻尖,闻到一股熟悉的淡淡书香。
“哥哥……”她闭着眼睛轻声呢喃。
“是我,继续睡吧。”
耳畔传来男人嗓音低哑的安抚。
许言隽把她放到床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陶桃一沾枕头眉目舒展,很快陷入沉睡。
许言隽坐在床边,抬手拂开她面颊上的碎发,解开她额头上那条刻苦小发带。
他起身,调整室内空调舒适温度,关书桌台灯,关卧房灯,最后轻轻关门。
次日,中秋佳节。
陶桃睡到自然醒,懒懒散散起床。
洗漱完,刚一打开房门,便听见楼下客厅传来熟悉的声音。
“噔噔噔噔——”
旋转楼梯当即传来飞快的脚步声。
陶桃满脸欣喜,三步并作两步。
“哥你回来啦!”
闻声,许言隽回头。
昨晚小姑娘睡着了,他并未发觉。
如今真切地看着她眼波含笑的眉目,才知何谓亭亭玉立四字。
女孩身上穿着宽松的居家服,短裤裤腿下两条腿细白笔直,比照片上看要纤细许多。
一头黑发柔顺垂落,懒散几缕披在肩上,宽松领口下的锁骨若隐若现。
娇憨明媚的少女模样初现雏形。
那双眼睛还像少时那样清澈圆润,就是饱满的卧蚕下多了些许乌青。
这是她熬夜学习的代价。
也是小姑娘时常发朋友圈说的‘努力的勋章’
“跑什么,小心摔着。”许言隽走上前,嗓音低哑温柔。
“哥哥回来我高兴嘛。”陶桃唇角弯了起来。
“这次又给我带什么好玩的啦?”
沙发茶几上放着几个包装精致的礼物袋,陶桃一脸兴奋地蹲下准备拆开。
小姑娘还和从前一样,收到礼物脸上会露出不加掩饰的开心。
唯一不同的是。
她已经不会像小时候一样。
一久不见他,就急急地往他怀里撞,抱着他不肯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