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珂这才记起，上次褚驭他们律所团建的时候有答应过这回事。
“我记得，最近有点忙。”季珂靠在椅子上，抬手揉太阳穴，有气无力的说：“应珊珊突然出现，我挺烦的。另外，我还得找画画老师。”
“你记得的话，我给你一个奖励。”
季珂缓缓坐直，“少卖这些没用的关子。”
“我心情不太好，请你陪我喝个酒。”
季珂轻笑：“奖励就是陪酒？”
“对啊…还有我的秘密。”
季珂猛的坐直，试探性的追问，“关于什么……”
“秘密。”褚驭的话中带笑，笑声里又有几分沉闷。
季珂捏着手机，他真的不开心。
“阿驭，你这样容易挨打。”
褚驭笑了一下，“我会告状。”
季珂还想问点什么，却被他挂断了电话。
什么秘密，还跟她有关。
人天生就喜欢听八卦。
褚驭卖关子，季珂整晚上班都是飘的，几次差点给顾客开错单。
还是应珊珊提醒，才反应过来。
应珊珊在工作上也算认真，接待和收银都会主动沟通，询问不懂得地方。
就是她那张被揍肿的脸，被不少顾客追问。
应珊珊不知道哪里修得来的厚脸皮，每次都能编出不同的理由。
比如说：“男朋友跟人跑了，打架的时候没注意。”
“今天去超市，遇到个精神分裂的，把我当成她前男友。这性别都不一样，她非说前男友的灵魂在我身上。”
人家追问，她还能继续编，“没办法，我只能算了。不然我被她打死也是白死的。”
还有一个更绝，“我家出非要我扶弟魔，你说我怎么会愿意，没办法，被我妈一耳光扇到耳朵疼。所以，工作也丢了。”
要不是季珂深知内因，说不定也要被她骗。
工作上没出问题，季珂也没多说什么。
临近下班，季珂拿了一沓酒店的资料和一本员工手册给她，“回家好好看看，我会认真抓你的错。”
“好。”应珊珊撸着自己的衣服，站在办公室的白炽灯下打量她。
季珂侧目，今晚的她，真是乖的让人心生防备。
许久，她别扭的问季珂：“你帮我找的工作？”
季珂：“？？”
她脑子雷劈了吗？
“我脑子没坏。”季珂低头收拾东西，准备去换衣服。
应珊珊低着头，“季珂，我在这里，不认识任何人。”
她似乎对自己的猜测分外笃定。
季珂将系统工作账号退出来，面无表情的陈述，“老板看重你的能力。”
“我在立顿做得并不好。”应珊珊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抠着衣服，“我还打了我们经理。”
季珂呵了一声，“你真是到哪都拳头硬，希望我不会再被你揍。”
她不想再跟她说话，拎着包往外走。
到地下室，褚驭斜倚在她的机车上，垂眸抽烟，灰白色的烟雾，在他身上打转。
“阿驭。”季珂喊他一声。
褚驭抬起头，在地下室冷白的灯光下，冲她笑了一下，“晚上没跟应珊珊打架吧？”
“没有啊”季珂拎着包，“她现在在我手下工作，拽不动。”
褚驭将头盔递过去，“家里冻了冰块，我现在点烧烤和小龙虾，你还想吃什么？”
他将手机递过来。
“真喝酒？”
褚驭嘴角咬着烟，模糊不清的嗯一声，季珂又凑过去，从下往下的观察他，“真的不开心？”
褚驭抬手将烟拿开，“别烫到了。”
他将没抽烟的烟掐灭，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季珂将手机在手心转了一圈，加了毛豆和鸭脖子，“家里有水果吗？”
褚驭他捏着安全帽，倒扣到头顶，“下班的时候买了芒果、哈密瓜和葡萄。”
“就这样吧！”季珂将他手拽过来，捏着他的大拇指摁在屏幕上付款。
褚驭：“你把我密码忘记了？”
季珂避而不答，专心扣安全帽。
车子疾驰在凌晨的街道，两边霓虹灯拉出长长的影子，季珂下意识的扣住褚驭的腰身。
夜风钻进他的 T 恤，衣角不时撩拨她的指尖。
季珂抬手将他腰边的衣服压下去，她温热的手掌，从他腰间滑过，车子突然抖了一下，龙头往旁边偏了一些。
季珂整个人往前摔了一点。
“别乱动！”男人温热的手，重重的摁住她的手。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颤抖。
体温跟着身高。
回到家，褚驭变得一言不发，他埋头走到冰箱旁边。叉着腰，大口的呼了两口气。
冰箱门被他扯开，冷空气拂面而来，呼呼吹到他脸上。
季珂茫然的看着他起伏的后背，“怎么了？忘记冻冰了？”褚驭摇头。
他伸手从整齐摆放的保鲜盒中间拿出一罐洋酒，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握住瓶身。
周身的热气，似乎永远都散不完。
季珂换好衣服，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你先弄着，我得去洗个澡。全身都是班味。”
褚驭低低“嗯”了一声。
等季珂出来，褚驭已经将外卖拆好，放置在盘子里，并整齐的放在桌上。
他靠在椅子上，端着酒杯，轻轻摇晃，眼神飘在别处。
许久，才才看到走近的季珂。
季珂捏了一个鸭脖子塞到嘴里，“怎么了？”
“心情不好。”褚驭晃了一下酒杯，嘬了口酒。
他眼中闪过一丝落寞，随即又牵出一抹笑意。
季珂看到他的落寞，错开视线，指了一下客厅的茶几，“我们到那边吃，怎么样？我想看个电影。”
这样干巴巴的聊着，感觉还挺尴尬。
“都行。”褚驭直接起身给桌上的东西挪窝。
季珂则趿着拖鞋过去，随手捞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电视机还在开机状态，季珂就踢掉鞋盘腿坐到了沙发上，低头在手机里点开收藏好的电影《情书》。
前几天，一个女客户开房的时候在手机上看。
女主站在雪地里的样子，一下子惊艳了她。
季珂偷偷询问了客户电影的名字。
手机里的电影进入第一秒，季珂按下投屏，电视黑屏几秒，重新开始放映正片开始的时候，褚驭正好将东西挪放到茶几上，他扭头看了眼躺在雪地上的博子。
“你也看这种文艺片？”褚驭弯腰给她倒了杯酒。
季珂摆摆手，“你喝着，我看会儿。”
褚驭的确听她的话，自顾自的喝着。
本来打算诉衷肠的褚驭，莫名其妙的跟着她看了半个多小时的电影。
“你说，那个男的藤井树是不是暗恋女的藤井树？”季珂嘴里咬着鸭脖子，不断的揣摩接下来的剧情。
褚驭毫不犹豫的点头：“因为太喜欢，所以害怕开口。”
季珂听到褚驭的声音才突然想起他的秘密来，于是抬手将声音调小，“那你的秘密是什么？”
她的声音很低，目光穿过光影，直达他眼底。褚驭被她的目光烫了一下，看向电影里正在说话的博子。
“我的秘密，关于我的父母。”他双手握紧酒杯，杯壁上的水汽浸染他的指腹。
他的声音很低，穿透电影的背景音乐，直达季珂的心底。
认识褚驭这么多年，他们亲密如家人。
可他从未聊过他的父母。
即便是林曼娇也只是认识褚嘉意，林曼娇也不是没有追问过，褚嘉意不愿意说，褚驭也闭口不言。
最后，林曼娇也只问了一句：“你隐瞒的事，会不会给我家带来不幸。”
褚嘉意表态，他做的一切，既没有违背道德标准，也没有触犯法律底线。
林曼娇对他这一切并不理解，但她心疼褚驭。
之后，钱照常打过来，过年褚嘉意会打电话给林曼娇问一问褚驭的情况。
褚驭却从不接他的电话。
关于他的…妈妈，这么多年一直，季珂一家都认为她死了。
说到父母的问题，褚驭整个人都像被冷雾笼罩，平时的嚣张，不见分毫。
“褚嘉意三十岁没结婚，相亲相到郑秀英。他们是高中同学，相亲见了几次，郑秀英就提出结婚。那个时候，郑秀英刚和谈了八年的前男友分手，她年纪到了，不想再折腾。褚嘉意也因为家庭的压力，需要一个妻子，两人一拍即合，很快领了证。”
这样没有感情的婚姻，很难维系。这样的家庭也很难幸福，孩子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更加不幸。
季珂抱着自己的膝盖，侧眸看着他。
褚驭端着酒杯，仰头灌了一口，继续他的故事，“这样的婚姻，若是两人都不爱对方，也能维持到老。可这世界就有个词叫日久成情。”
“你爸…褚嘉意动心了？”季珂将脑袋磕在膝盖上，目光在他脸上游离。
这样的深夜，窗外月影重重，客厅里酒香流淌，一切都在迷雾之中。
褚驭摇头，“是郑秀英。褚嘉意会做饭，会在她感冒的时候，给她买药。她以为这就是爱情。可她不知道，褚嘉意做饭是因为他自己要吃饭，他给她买药，只是出于一点责任。”
头顶的灯，忽然啧啧作响。
这是短路的征兆。
季珂仰头看了眼，“这个灯，怕是要报废。”
电影还在放映，月光逐渐取代照明。
褚驭的轮廓变得模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