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修远盯着瑟缩在土堆下的人,脚步顿了半晌才朝前踏出了一步。
可旋即,他就看到苏宁月的身体跟着往后缩了缩,于是他便不再动了。
看着那完全被雨水打湿的人,湿透了的衣衫十分皱巴的紧紧贴在身上,腿间还渗着鲜血,两手沾满了泥,怎么看都是狼狈至极。
偏那双眸子,清澈见底。
隔着距离,他仿佛都能从她眼底看到自己的样子。
他心道,是变了许多。
难怪自己在牡丹水榭时一眼认不出她来。
记忆里率真活泼的女孩儿逐渐与眼前消瘦沉静的人重合起来。
明明是一人,却又变了那么多。
他敛过心疼,将雨披脱下扔了过去。
大雨瞬间将他浇湿。
苏宁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盯着他的动作,做出随时逃跑的姿态。毕竟是多年未见的人,如今,还是在楚云锦手下为官。
她祈求似的看向任修远:“你会放我走吗?”
任修远脑中突然想到十年前的一天,一样的两个人,一样的大雨,一样的可怜。
只是站着和瑟缩着的人,完全调了个个儿。
那时,八岁的她轻步上前给缩在墙角的他支起伞,将他的命运彻底扭转:“跟我回家吧?”
他还深陷在回忆里,不远处的士兵找寻一番后就要往这边来,看到任修远站着不动,问道:“任大人,您那边可有发现了?”
十年后,二十岁的任修远望着十八岁的苏宁月,也意图给她撑起伞来将她的命运扭转,于是他沉吟片刻,一字一句道:“没有。”
说罢,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希望自此,他们永不再见。
“雨越来越大了,先回去,等雨小些再继续找。”
“是!”
苏宁月听着越来越远的声音,手下用力握紧了雨披。
任修远的恩情,她会报答的。
雨许久没有小下来的趋势,她将雨披披在身上,顶着雨继续走。
腿伤不断的流血,雨大她也越发看不清路,只能撑着一个个树干漫无目的的走着。
只觉得越走意识却越发模糊。
骤然间,她觉得眼前世界都旋转起来,整个人仿佛都在快速下坠,雨声从嘈杂变得模糊,最后全部消失。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封印在了身体里似的,动弹不得。
她看到了楚云锦朝自己走了过来,恶狠狠的掰开她的嘴,将一晚黑浓的苦汁灌入嘴里:“喝了这碗毒药,你我的债就一笔勾销!”
可下一秒,她又被萧谨易揽在怀里,男人明明笑的温柔,她却看得毛骨悚然,她听到他说:“好阿月,陪我一起下地狱!”
“不!”她猛地冲出枷锁,坐起身来。
刺痛瞬间从腿部蔓延到全身,仿佛每根神经都在震颤。
口中弥漫着酸涩的苦味,仿佛那碗毒药她真的一丝不剩的喝净了。
她打量着眼前的破败的茅草屋,心中猛地揪起来。
是谁,救了她?
亦或是,谁发现了她?
直到屋门被推开,她警惕地望向门口,一个跛脚却看得出五官很是精致的女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