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嘉木!”
三个字,强势而威严。
裴嘉木转脸看向台下。
裴伽罗一身黑衣,站在观众席最前排。
男人眉头微皱,俊脸阴沉如暴风雨前的天空。
在他身侧不远处,管家陈叔正将拐杖递给裴老爷子,小心地将老人家从椅子上扶起身。
台上的裴嘉木,瞬间溢出一背的冷汗,慌乱地缩回扶在楚薇腰上的手掌。
看到裴老爷子,楚芙的心脏也是猛地抽紧。
老人家怎么也来了?
“爷爷?!”
转身,她急匆匆地奔向一侧的台阶。
冷冷注视着台上的裴嘉木,裴伽罗眉头拧紧。
“还不滚下来?”
裴嘉木身上的嚣张,早已经消失不见,慌乱地转身准备走下舞台。
“你怕他做什么?”
楚薇一把拉住裴嘉木的胳膊,扫一眼台阶下的裴伽罗。
认出他就是刚刚给楚芙伴奏的男人,楚薇不屑地扯唇角。
“一个弹钢琴的,你嚣张什么?”
“住口。”周院长怒喝出声,“这是裴家三少裴伽罗先生。”
楚薇当场石化。
台上台下的学生们,注视着裴伽罗,也都是露出震惊的表情。
谁也没想到,这位刚刚在台上帮楚芙伴奏的俊美男子,就是裴家那位声名远播,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儿子。
“爷爷。”
楚芙随手将花束丢到一边,快步冲过来扶住老人家的胳膊。
“您怎么来了?”
“别怕。”
裴老爷子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看向一旁的学院院长。
“周院长,我要处理点家事,让大家散了吧。”
“好的,裴老。”
周院长忙着向旁边的几位系主任、老师们摆摆手。
“愣着干什么呢,还不让学生们都散了?”
众人反应过来,四下散开。
“演员们下台。”
“看台上,各系的学生有序退场!”
“大家动作快点。”
……
演员们迅速下台,在场的学生们也是纷纷起身,退出小礼堂。
礼堂内很快恢复平静。
周院长从身上掏出手帕,拭拭额角的油汗。
“裴老,您看,这样行吗?”
这么多年,兰心基金会一直都是学院的资助者。
不光是学院的学生,院里的多媒体楼,甚至连这座礼堂都是人家裴家捐的……
老爷子好不容易肯赏个脸,过来看看毕业演出,结果还搞出这种事。
此刻,周院长都要被楚薇给气哭了。
面对周院长,裴老爷子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涵养和礼貌。
“给您添麻烦了。”
“您客气,您客气,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见老爷子没发脾气,周院长稍松口气。
向几个主任和老师们做个手势,带头退出礼堂。
站在台上的楚薇,看看左右,厚着脸皮跑下舞台,站到裴嘉木身侧,伸手牵住他的手掌。
裴嘉木一把甩开她的手掌,皱眉瞪她一眼。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楚薇还要说什么,裴老爷子已经将拐杖重重击在地上。
“裴嘉木,怎么回事?”
“爷爷,我……”
裴嘉木低着头,没敢出声。
“裴老。”楚薇上前一步,“既然您都知道了,那我就和您说明白……”
楚芙皱眉打断她:“裴家人说话,没你说话的份儿。”
“嘁——”楚薇轻嗤,“说得你好像姓裴似的。”
裴老爷子眉头拧紧:“她是我孙女,不用姓裴也是裴家人。”
楚薇抱住裴嘉木的胳膊,“照您这么说,那说不定以后……我还是您孙媳妇儿呢!”
裴嘉木皱眉转过脸:“你胡说八道什么?”
楚薇一脸嚣张:“我怎么胡说八道了,昨天晚上你和我没在一起啊,睡完不承认?”
裴嘉木甩开她:“你他妈可是自愿的,我可没说要娶你了?”
……
听着二人吵闹的声音,裴老爷子抬起右手,颤抖着指住裴嘉木。
“你……你这个……不孝……”
说到一半,老人家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爷爷!”
楚芙惊呼出声,拼力撑住老人家的胳膊。
裴伽罗也冲过来,帮着她一起将老爷子扶到椅子上坐下。
“陈叔,快拿药。”
陈叔从包里抓出随身携带的药,裴老爷子已经支持不住,晕迷过去。
裴嘉木慌乱地摸出手机:“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裴伽罗一把将老人家抱起来,大步冲向出口。
“陈叔,让司机把车开过来,小一点儿,你打电话到医科大急救中心,让他们做好抢救准备。”
裴嘉木也跟在几人身后,大步追出来。
楚薇追出几步,想到没带东西,转身冲向后台休息室。
裴伽罗将老人家抱下台阶的时候,司机已经将车停在路边。
陈叔拉到后门,裴伽罗小心地将老人家放到后座上。
“小不点儿,扶着点儿!”
楚芙钻进车子,跪在地毯上,撑住老人家的头颈。
裴伽罗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一把将司机扯出来,自己坐进去。
黑色轿车启动,咆哮着冲向医科大附属医院。
陈叔转身,跟着裴嘉木奔向他的车子。
等到楚薇提着手包追出来,两辆车子都已经驶完。
一路抄近路、闯红灯……
裴伽罗几乎要把车开得飞起来。
后座上,楚芙跪在汽车地毯上,小心地撑着老人家的头,声音都有些颤抖。
“爷爷,您一定要坚持住啊……爷爷,医院马上就到,我求你……不要有事……”
十几分钟后,汽车驶入距离戏院学院最近的医院急救中心。
等到消息的医护人员,已经推着轮椅等在门口。
看到车子刹停,大家立刻冲过来,七手八脚地将老爷子抬上担架轮床。
楚芙跟着众人一起,冲进急救中心,哑着嗓子向医护说明情况。
“刚刚他喂过一片硝酸甘油。”
“一年两个月前,他做过心桥搭桥手术。”
“最近一直挺好的,从来没有发作过……”
……
脚下高跟鞋不小心打滑,楚芙重重摔在地上,起身挣扎着还要追过去。
“救救你们,救救他,我求求你们!”
“小不点儿!”
裴伽罗冲过来,揽住她的腰。
“你冷静点。”
无力地靠在男人胸口,楚芙哽咽着抓住他的西装衣摆。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爷爷也不会出事……”
“不是你的错。”裴伽罗安慰地轻抚着她的背,“老爷子你还不知道,一辈子要强着呢,没那么脆弱,坚强点……咱们去急救室外等。”
楚芙撑着他的手掌站起身,点点头。
片刻,管家陈叔与裴嘉木也冲进急救中心。
看到廊道里的楚芙和裴伽罗,两人忙着冲过来。
“老人家怎么样?”陈叔担心地问。
“在里面抢救。”
裴伽罗蹲下身,将楚芙扶正,取出手帕帮她拭拭眼角。
“你坐一会儿,我马上给行之打电话,让他连夜赶过来。”
接过手帕,楚芙轻轻点头。
将两人亲近的样子看在眼里,裴嘉木忿忿不平地冷哼一声。
听到他的声音,裴伽罗缓缓站起身,转过脸。
对上男人刀一样的眼睛,裴嘉木心虚地移开目光。
裴伽罗上前一步,右手扼住他的颈,将裴嘉木按在墙上。
“如果老爷子有什么闪失,我要你的命。”
“三少!”陈叔冲过来,拉住他的胳膊,“您冷静点。”
裴伽罗松开手指,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拨通陆行之的电话。
陈叔看看裴嘉木的样子,摇头,叹了口气。
与陆行之沟通完毕,裴伽罗从护士那里要来消毒棉球等物。
用托盘端过来,在楚芙面前蹲下身。
楚芙轻轻摇头。
“我没事。”
“别动。”
裴伽罗扶住她的小腿,仔细帮她把膝盖上的擦伤消毒。
裴嘉木站在远处,看在眼里,咬着牙将脸转到一边。
一声轻响,紧闭的抢救室门打开。
楚芙急忙起身迎过去:“我爷爷怎么样?”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医生皱着眉,“老人家的心脏状态不太好,可能需要重新搭桥,但是这个手术难度有点大,我们院心内科的主任医生出国交流,陆副院长最近还在休假……”
“我已经联系行之,他今晚就会飞过来。”
“您说的是陆副院长陆行之?”
裴伽罗点头。
“那太好了。”医生明显松了口气,“那我们就先常规治疗,等陆副院长赶到,由他来制订治疗方案。”
楚芙抓住医生的胳膊:“我们能进去看看他吗?”
医生轻轻点头,“最好是只进去一个人,保持安静,病人现在需要静养。”
医生拉开门,裴伽罗将楚芙送到门口。
看看病房上的裴老爷子,拍拍她的肩膀。
“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楚芙点点头,走进病房内,站到老人家身侧。
伸手握住老人家的手掌,注视着老人家苍白虚弱的脸,她又是一阵鼻子酸涩。
“爷爷,对不起……我求求您,一定要挺过去,等您醒了,你打我、骂我,把我赶出裴家都行……”
裴伽罗站在门外。
隔着门上的小窗,注视着女孩子的背影。
一对眉缓缓皱紧。
片刻。
裴家长子裴净思和顾砚秋,也先后赶到医院。
听陈叔说,老人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两人都是暗松口气。
“陈叔,你回去帮老人家准备一些日常用品。”
裴伽罗的视线落在裴嘉木身上,脸一沉。
“滚出去。”
顾砚秋不悦地想要发作,陈叔忙着拉住她,轻声说明情况。
裴净思气得眉头紧拧,照着裴嘉木的脸就是一巴掌。
“混账东西,要是老爷子有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顾砚秋知道理亏,没敢出声。
“还不带他走?”
裴净思皱眉摆摆手,顾砚秋拉起裴嘉木,急匆匆离开。
护士走进病房,帮裴老爷子取血。
“小姐,麻烦您到外面等吧?”
楚芙仔细帮老人家整理一下被子,轻手轻脚地退出病房。
裴伽罗扶住她的胳膊,医院里冷气开得足,女孩子露在旗袍外的手臂都是凉的。
脱下外套披到她肩上,裴伽罗语气温柔:“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楚芙摇头:“我想留下陪爷爷,回家我不放心。”
小姑娘脸上满是忧色。
裴伽罗皱眉上前一步,将她揽过来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揉揉她的发顶。
“就算是把全世界的医生都找来,我也不会让他有事,我保证。”
“伽罗。”
廊道里,一身休闲西装的陆行之快步走进来。
除了一名年轻助理之外,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位戴着眼镜的儒雅中年医生。
认出对方就是当年治好自己的周院长,楚芙一脸惊讶地站起身。
“周爷爷,您怎么也来了?”
“上阵父子军吗,刚好我们都在机场,就一起赶过来了。”陆行之道。
父子?
楚芙一怔:“可是你们……”
“我爸妈当年约好的,女孩随父姓,男性随女姓。”陆行之耸耸肩膀,调侃一句,“周院长不太走运,没生出心仪的女儿,当时差点给我做个变性手术。是吧,周院长?”
周院长瞪一眼儿子:“没正经的。”
“我这不是活跃下气氛吗?”陆行之向楚芙抬抬下巴,“没看到,小姑娘都快急哭了。”
“小芙,没事儿,不用紧张。”周院长笑着扶住楚芙的肩膀,“有周爷爷呢。”
楚芙扯出一个微笑,“有您在,我就放心了。”
“周院长、陆副院长,这是病人的病例。”
主治医生急匆匆地小跑过来,将病历送到周院长手中。
“我们先去看看老人家的情况。”
几人一起走进裴老爷子的病房,周院长仔细看看病历,又向主治医生询问几句。
“我和行之的意见相同,老爷子的情况,心脏搭桥和肿瘤切除需要同步进行,等明早专家团队到齐,我们会给老人家商量一个最佳的治疗方案。老人家的情况现在还算稳定,你们留一人,其他人就先回去吧!”
“我留下。”楚芙第一个开口。
“这怎么行?你一个小姑娘也不方便,还是我留下。”裴净思道。
“我和小不点留下,大哥、陈叔,你们回去吧,有事我会打电话。”裴伽罗道。
裴净思也知道,周、陆两人都是裴伽罗的熟人,有他在更方便。
“好,那我们先回去,明早再过来。”
裴净思与陈叔结伴离开,陆行之带上裴伽罗去办公室,办理相关的会诊手续。
周院长陪着楚芙一起在椅子上坐下,笑着安慰她几句。
“对了,我记得你上次复查应该也有一年了吧,最近怎么样,喉咙和声带没什么异样吗?”
“都挺好的。”楚芙一脸感激,“当年真是谢谢您,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当年,她因为中毒失声,人也陷入重度昏迷。
周院长不仅救了她的命,还帮她治好嗓子,让她有机会重新站到舞台上。
“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本来就是我的责任,说起来也是你运气好。”
想起当年的事情,周院长语气还有点感慨。
“当时,我和行之妈妈原本打算出国旅行,当时已经登机,手机都关机了。也就是伽罗人脉广,通过航空公司让空乘通知我们下飞机,我才能及时赶回来。”
楚芙的笑僵在脸上。
“您是说……当初请您过来帮我治疗的,不是裴爷爷,是我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