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谨和阿荡回到家,已经过了零点。
开门进来,两人同时顿在门厅。
苏锦衣竟然还没睡。
豪宅大别墅,一楼大通厅宽敞的可怕,在这大半夜却没有开灯,黑洞洞的。
在一片黑洞洞中,左前方开放式西厨角落,通往中厨的门开着,透出里面彻亮的白光。
苏锦衣将头发扎成个马尾,穿着一身长袖纯白睡衣,腰间系淡粉色围裙,双臂穿同色袖套,站在灶台前忙碌着什么...
这本来该算的上温馨的画面,放在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人身上,就有点恐怖了。
她不像在烹饪美食,倒像在午夜烹尸...
听到大门自动落锁的声音,苏锦衣转过身来,
“哥哥,谢谨,你们回来啦~”
两个男人才同时像被解穴一般,从恐怖氛围中惊醒。
“在做什么?”
阿荡一脸好奇,走过去问。
苏锦衣便指挥他、将一地的不锈钢盆搬出去,
“哥哥,今天不是端午节吗?我等着你们回来,一起包粽子。”
谢谨不解,“粽子,自己包?”
苏锦衣点头,“对!”
*
谢谨从小就个性冷清,一年中大大小小几十个节日,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庆祝,甚至觉得烦。
粽子的话,可能为了应景会吃一两口,仅此而已。
而阿荡,他在T国长大,T国虽然也跟风华国很多传统节日,但始终不够底蕴。
粽子....那种冰冰凉凉、椰奶味道的粘牙甜饭团?
有什么好吃的...
但,听苏锦衣说白天就准备好了食材,两个男人不想扫兴,乖乖洗手帮忙。
三人坐在餐桌边,桌上摆满了不锈钢盆。
烫过的粽叶、泡好的糯米、去皮绿豆、腌好的五花肉、各种海鲜、蛋黄、广式腊肠....
苏锦衣一边做示范,一边介绍,
“小时候在外婆家,她在村口开了小士多。过节我们会自己做吃的来卖,端午煮粽子、中秋烤月饼...可受村里人欢迎了。”
“我现在包的,是花城最传统的咸肉粽。先放糯米、绿豆,然后一块五花肉,一截腊肠、半颗咸蛋黄,上面再盖一层糯米...包起来就可以了...”
阿荡不擅长这种细致活儿,两只手将粽叶塞满,胡乱一捆。
米啊肉啊,掉的一桌都是。
他没好气的将粽叶撕烂,直接扔了。
*
苏锦衣看得乐不可支,干脆坐到他身边,
“哥哥别急,是这样包的....”
白皙纤细的双手,温柔覆盖在那双深色的大手上,一点一点的引导他,该如何动作。
身形差距实在太大,娇小的女人贴的很近,专注的教他包粽子,整个人像是被男人搂在怀里一般。
“然后再这样绕棉绳...哥哥,注意左手一定要捏住这里....好了!”
一只肥肥胖胖的翠绿粽子诞生,阿荡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相信这是出自自己的手。
再看谢谨这边。
不愧是天资聪颖的谢少,只看了一遍教学便会了,虽然包的很慢,但已经有模有样的了。
苏锦衣不吝赞美,“谢谨,你真厉害。”
我们谢少轻抬下巴,
“呵~”
三人安静的包了一大盆鲜肉粽,苏锦衣接着教另外的口味。
“我们花城人,怎么能不吃海鲜粽呢。其他馅料都差不多,只是添上瑶柱、干贝、虾干、和用XO酱焗好的胶东鲍鱼,还有海胆....”
“然后是最古老的碱水粽,什么馅料都没有,糯米加食用碱和小苏打就可以了,吃的时候蘸白糖,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口味。”
......
*
凌晨一点半,三大盆粽子包好。
分成三口高压锅上灶,需要压90分钟。
苏锦衣本打算、明早再开锅看成果,但那两人都表示自己不困。
明显是想等着粽子出锅,尝尝自己亲手包的味道,但又不好意思明说。
“好,那我们一起等。”她浅笑道。
各自梳洗后,三人待在谢谨的卧室。
谢谨坐在书桌后,对着电脑认真检查各种税收报表;
阿荡坐在床尾坚硬冰冷的地板上,对着面前1000片的拼图,专注摆弄;苏锦衣盘腿坐在阿荡身边,和他一起拼。
漫长的一个半小时,三个人都没说话,却都十分从容。
因为早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也早已经习惯、静待时间的流逝。
卧室门对面,是一整面墙的落地窗。上面一半、是奢侈的整片星空,下面一半、是园景灯烘托的翠绿草坪。
但没人转头看一眼。
就像一生都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即便笼子打开了,它也不会出去。
这一刻,三人好像、从来没有从那间地下室隔离病房离开。
......
但好在,手机闹铃突兀而轻快的响起。
苏锦衣立刻站起来,
“粽子好了。”
“哈!”阿荡扔掉手里的拼图,神经质笑出声来。
谢谨看似矜持的慢慢起身,脸上却压抑不住期待。
这大概就是人间烟火的魅力吧...
能唤醒,也能治愈。
*
凌晨三点一刻,餐厅。
三人面前的碟子里,三种口味的粽子各放了一只。
苏锦衣胃口小,碱水粽吃了一半,其他两个口味,只尝了尝味道。
阿荡先试探的咬了一口,瞬间双眼放光。
巴掌大的咸肉粽,三口就吞了。又是三口,海鲜鲍鱼粽,也进了肚子....然后,非常主动的进厨房自己添了两只。
谢谨吃个粽子都吃得很优雅,看起来应该合胃口,因为不疾不徐的,全都吃光了。
阿荡吃多了几个,更睡不着了,所以他直接不睡,去健身房打拳。
苏锦衣也睡不着,干脆留下来,打算将几百个粽子全都分装抽真空。
这样放在冰箱里,以后他们两人想吃的时候,可以随时拿出来吃。
“我来帮你。”
谢谨进来,送回自己的碟子。
他站到洗手池前,将睡衣袖子挽到小臂中间,冲洗干净三人的餐具。
然后和苏锦衣一起,分装粽子。
谢谨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不说话、专注的看着某件物品的时候,眼神中的‘看不透’就会少很多,只剩下近乎严苛的温柔。
苏锦衣看了他一眼,在他察觉到之前,收回视线,继续手上的工作。
*
所有的粽子都装进冰箱,苏锦衣转身,接过谢谨递来的热毛巾擦手,关灯上楼。
“苏锦衣,”
谢谨忽然叫住她。
在熄了灯的黑暗里问,“为什么忽然包粽子?”
苏锦衣挑眉,这个男人果然足够敏锐。
一起包粽子这样的事,通常都是家人聚在一起做的。
苏锦衣希望,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回忆,希望除了冰冷的地下室、病痛、鲜血,和算计外,也能有一些正常的温馨。
这样以后想起来,也能找到一点美好吧。
苏锦衣回过神,并没有正面回答谢谨的问题,
“端午节不包粽子,难道包饺子?”
然后,她打开灯,十分主动的钻进男人怀里,
伸出一截舌尖给谢谨看,亲昵的对他撒娇,
“刚刚吃粽子烫到了,好疼,你帮我吹吹吧...”
*
苏锦衣又戴上了从前乖张的面具,看似贴近他,实则越来越远。
谢谨瞬间冷下脸。
右手捏住她可爱的下巴,迫使她高高仰起头,凑近了仔细看,
“烫到了啊.....”
男人拉开手边的制冰柜,捏了块冰球出来,
“自己含着。”
松开苏锦衣,转身大步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