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晴靠在椅背上笑，露出一副“你的确很聪明”的表情。
然后她慢悠悠问陈佳意：“可你知道我是谁吗？”
陈佳意盯着她看了一瞬，摇摇头说：“我只知道你是戚杨父亲战友的女儿。”
听了陈佳意的话，桑晴轻笑一声。
“那你知道端哥哥为什么不去清大，来北航吗？”
陈佳意犹豫了下，又摇摇头。
“那你知道过去这几年，有那么多人追端哥哥，他为什么不谈恋爱吗？难道这么多人里就没有一个他看得上的吗？”
陈佳意在心里暗暗思考着桑晴提出的一个个问题，她才慢慢发现，在他们相处的一年中，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戚杨，桑晴的问题，她竟一个都答不出来。
察觉到这一点，陈佳意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桑晴看着陈佳意的表情变化了，又动作优雅地喝了一口咖啡。
见陈佳意有一会儿都没出声，她又勾唇浅笑。
“学姐，是不是这几个问题你一个都答不上来？”
桑晴愉悦地看着陈佳意越来越难堪的脸色，顿了一下又说：“哦，其实我本不是你的学妹来的，还记得你宿舍里那个一开学没露面就办了休学的室友吗？”
陈佳意所在的宿舍从入学以来，明明是四人的床位，但一直只住了三人。
经过桑晴的提示，她好像一下子全都想通了。
记得室友沈筱娜曾经说过，那个开学没露过面就休学了的室友，也是她们医学院的，因为信息被保密的很严格，她们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原来桑晴就是她们那个无缘见面的室友。
她告诉自己这些，跟她刚刚提出的问题是什么关系呢？
前后联系一下，有一个答案隐隐在她心里冒了头儿，虽然她不愿意相信，但好像这就是桑晴今天来找她，想要告诉她的真相。
虽然猜到了，但陈佳意不愿意自己把猜想说出来，她就皱着眉等桑晴以一个优越者的姿态，把谜底一个个揭出来，也看看自己到底能承受到什么程度。
果然，见陈佳意久久不出声，桑晴露出满意的微笑，又向陈佳意提出了一个问题。
“对了，你知道上次端哥哥生日，他为什么会突然扔下你们这一众朋友，消失了一下午吗？”
桑晴顿了一下，笑的有些神秘。
见陈佳意也没打算回答，她又自己说下去。
“因为我让妈妈请他来家里吃饭，给他过生日，端阿姨也在，他拒绝不了。”
“我是端哥哥父亲战友的女儿不假，可我父亲已经过世几年了，战友情再深厚，也该淡了吧？正所谓人走茶凉。”
“那么能继续维持两家人这样亲密的关系是什么？”
桑晴看着陈佳意笑，笑容依旧那么温和，看起来人畜无害，可说出来的话，却让陈佳意心底一片冰凉。
“是姻亲。我父亲生前，和徐伯伯就属意将来让我和端哥哥在一起，虽然他现在不在了，但他生前的意愿，徐伯伯还是要帮他完成的。”
其实这一场谈话里，陈佳意一共也没说几句话，全程都是桑晴在一点一点诱她思考，最后只为了告诉她一个真相，就是戚杨和她是有婚约关系的。
可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不是旧社会，他们两个有没有关系，谁的意愿都没用，最终还是要看戚杨。
戚杨说，桑晴就是他的一个妹妹。
陈佳意更愿意相信戚杨，她也相信她自己不会喜欢错人。
陈佳意咬唇看向桑晴，犹豫了一下还是声音低低地说：“这件事情，不是还要看戚杨的意愿吗？如果他不愿意，我想，不论是谁属意应该都没用吧。”
听了陈佳意的话，桑晴情绪没受任何影响，她依旧笑的淡雅。
“你怎么知道端哥哥不愿意呢？”桑晴反问她。
陈佳意一下子被问住。
是啊，她怎么知道戚杨就不愿意呢？
就凭这短短几个月看似越走越近的关系吗？
戚杨虽然否认了他和桑晴之间的关系，可他也从来没说过喜欢你呀！
忽然意识到这一点，陈佳意的心开始慢慢下沉。
见陈佳意又不作声，桑晴又从容地抿了一口咖啡，继续说。
“端哥哥被选中军地联合培养学员时，没有去清大，最后来了北航，是因为我考上了北航。”
“端哥哥这几年没有跟任何人谈恋爱，是因为他答应了我，只要我没有喜欢上别人，他也就不会喜欢任何人。”
桑晴两句话说完，顿了一下微笑着看向陈佳意，问她：“学姐，你说如果我跟端哥哥说，我没有喜欢上别人，只喜欢上她了，他会怎么办？”
桑晴只用短短三两句话，就让陈佳意本就开始下沉的心，一瞬间就跌落谷底。
是啊，第一次在北航遇见戚杨时，她就疑惑过，他那么优秀的人，为什么来了北航，而没选清大。
这样一来，似乎一切就都解释通了。
陈佳意在心里冷笑。
她还以为这世界上真有很多和她一样的傻子呢，原来除了她和林以沫，能这样选择的人，或多或少都带了点其他原因。
只是陈佳意没想到，戚杨来北航学习的原因，竟然是桑晴。
还有，戚杨对那么多追求他的女生都无感，还有他那次拒绝校花学姐时说的“答应了别人，一年内不谈恋爱”，和今天桑晴说的这些似乎都对的上，原来都是真的。
原来桑晴今日专门来找她，是为了专门让她知难而退的。
怪不得见面的第一句话，她就对她说，“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去交换的。”
是啊，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再继续坚持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从未有过的苦涩感在胸间一点点蔓延开，陈佳意强忍着朝桑晴扯出一抹清淡的笑容。
“还有吗？”
桑晴对此刻陈佳意表现出来的平静有些意外，“什么？”
“还有什么话要说给我听吗？”
陈佳意看了桑晴一会儿，然后扫了一眼自己腕上的手表，“如果没有了，那我就先走了，我实验课时间要到了。”
陈佳意刚站起身想要往出走，桑晴突然叫住她。
“陈佳意，出去交换吧，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人，放弃这样的机会，可惜了！”
陈佳意顿住，背对着桑晴，脸上笑容有些苦涩。
“不管喜欢还是暗恋，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从来都没有过多的奢望过。同样，出不出去交换，也是我自己的事，谢谢你的好意。”
陈佳意说完头也没回地离开了，她脚步匆匆，一路上顾不得别的，逃命似的到了实验楼。
在一楼大厅里，她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但她心中烦乱，没有抬头去看，只低着头心不在焉的跟对方说了声“对不起”，就匆匆冲进楼梯间。
看着陈佳意游魂一样的撞了自己，然后又快速地消失在楼梯间，戚杨一只手臂悬在半空中，想叫住她的声音还没发出来，正堵在喉咙里。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给陈佳意发了条信息。
徐：【没看到我？】
信息发出去，戚杨背着包，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等着陈佳意回复。
可没等来手机里陈佳意的回复，却把陆昂从楼梯间里等出来了。
“诶，你怎么还没走？”陆昂看见戚杨站在大厅里，有些诧异的问他。
戚杨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收回口袋里，“没事儿，这就走了，一起吧。”
两人一起出了实验楼，往宿舍走的路上，陆昂突然问戚杨：“哎，你知不知道飞设班下学期有个出国做交换生的名额，已经确定给陈佳意了。”
戚杨被陆昂问的一怔，停下脚步，眉头忽然皱起：“你听谁说的？”
“嗨，你不知道啊？我以为，以你俩的关系，她早就告诉你了呢!”陆昂也停下来，看着戚杨挑眉开玩笑。
“我俩什么关系了？你别胡说啊！”戚杨脸色有些不好，开口就怼陆昂。
陆昂也不在意，拉着长音说：“是，你俩没关系！”
然后他哼笑一声，“你就继续装吧，看你装到什么时候！就你那点儿心思，你再不说出来，人都要走了，我看你还跟哪说去！”
这回戚杨也没再跟陆昂犟，只问他：“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
话题的跳跃性有点大，陆昂怔了一下。
戚杨焦急：“就你刚说的，飞设班出国交换名额的事儿。”
陆昂明白过来，回答他：“哦，实验时导员和李老师亲口说的，那还有假的？而且据说今天上午她家长已经特意来学校确认过这件事了，基本上定了，就差走流程办手续了。”
这下换戚杨有些怔楞了。
陆昂拍拍戚杨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老徐啊，喜欢一个人哪来那么多顾忌，再不说真就来不及了！”
陆昂说完继续朝前走，戚杨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后，拿出手机又开始发信息。
……
陈佳意整堂实验课心绪纷乱，频频出错，因数据异常，实验几次被推翻重做。
平时和她一组的实验搭档一M.L.Z.L.直叫苦不迭，最后无奈，只能劝陈佳意靠边休息会儿，他自己全权负责了，不然可能等到实验楼都关门了，他们都出不去。
最后在陈佳意这个实验搭档独自持续不懈的努力下，他们俩终于在天黑透之前走出了实验楼。
回宿舍的路上，陈佳意被呼呼的小北风吹的有些清醒了，这才恍惚想起她上课前好像看到了戚杨给她发了消息，但具体内容她还没来得及看。
这会儿她顶着呼啸的小北风，瑟瑟地拿出手机查看消息。
发现戚杨不只上课前给她发了消息，上课后不久他也给她发了一条。
一条是质问她没看到他的，一条是问她下课要不要一起吃饭的。
她什么时候遇到他了？
所有事情现在都缠在一起，陈佳意一时理不顺，也想不通。
她本能地回复信息拒绝了戚杨：【不了，今天不太舒服，想早点回去休息，改天吧。】
戚杨的信息很快回复了过来。
徐：【哪里不舒服？吃药没？】
陈佳意在冷风里抖着手回他：【没什么事，不用吃药，可能就是这两天突然降温不太适应，休息休息就好了。】
徐：【行，那你好好休息。】
推了戚杨的晚饭，陈佳意低着头，心不在焉的一步一步朝宿舍挪。
在离宿舍大门不远的地方，陈佳意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抬头，看见一抹许久没见，又格外熟悉的高大身影立在眼前。
陈佳意有些意外，又有点欣喜，立马朝那人跑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