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夜未眠,等着天亮。
因为天一亮,段鸩就会行刑,我的生命也将结束。
我穿上了鲜红的嫁衣,化了最美艳的妆。
入了地府,我要再嫁段殊一次。
国破那天我就这么想的,如今也是。
可我等啊等,没等到生命的终结,却等来了一声巨响,随后浓烟和火光弥漫开来。
爆炸着火的是箬飞的宫殿。
我顾不得许多,一路飞奔过去。
段家军抓住了引爆宫殿的人,是拓跋的太子,那个十三岁的半大少年。
可箬飞和孩子,却没能救下。
一切来的太突然。
我死死抓着文远间,厉声质问:“你这个禁军副都统怎么当的?皇宫境内,这么多士兵,竟护不住君主和太后!”
文远间被烧毁了面颊,浑身也是伤得厉害。
他猩红着眼,脸上全是自责。
文远间不是没努力过。
爆炸的时候,天才微微亮,正值守卫交接班的那一小段时间,他们正交接,宫殿便爆了。
文远间带人赶过去,拼了半条命,才将箬飞和孩子从火场中抱出来,但太晚了。
孩子太小,还不足一个月。
哪怕箬飞将他护在怀中,用身体挡住了绝大部分火焰,他还是因吸入太多的浓烟,不治而亡。
齐国皇室血统的最后一个男孩,没了。
“哈哈哈哈哈哈!”拓跋太子笑得猖狂,“我倒要看看,没了这个男孩,你们齐国还怎么撑下去?”
“是文家称帝?还是段家?要我说你们都反了吧,齐国已经没有皇室了,何不各凭本事,夺了这江山?啊?”
拓跋太子状若癫狂,挑拨着在场的人。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文远间更是一拳将拓跋太子打得口吐鲜血。
“文家世代忠臣,你少揣度!”
文远间浑身发抖,连声线也颤抖着。
“忠臣?国都要亡了,还做什么忠臣?”
“你们齐国没有未来了!而我们拓跋还有,我六弟现今已入拓跋境内了,他天资尤胜于我,用不了多少年,拓跋会再次踏平你们齐国!”
“就算杀了我,我的魂魄也会等着看你们亡国灭种的那天!”
拓拔太子咬碎了藏在口中的毒药,自杀而亡。
所有人静默着,各怀心思。
拓跋太子虽死,但他那番话却实打实挑拨起了在场的文段两家子弟的异心。
文段两家是世代忠臣,但是在江山和帝位的诱惑下,他们要有多强的意志才能恪守本心?
此刻,连我也不敢信他们的忠贞。
诡异的沉静持续了许久,是潘宁打破的。
他面色潮红,从远处赶来,看见箬飞和孩子的尸身时,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的额角突突一跳,不好的预感从心尖蔓延……
潘宁,不该是看着段鸩执刑吗?
我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没有半分不适,想来是出了变故。
潘宁俯身在我耳侧,轻声说:“执刑的时候,段鸩说出了生死蛊的事,他说君主已死,您肚子里的就是齐国最后的皇室血脉,所以他不能死。段老将军已经下令将他羁押回了地牢。”
短短一句话,信息过量,在我脑中爆炸。
这段日子的事情,如走马灯般在我脑海中闪现。
看着被活活烧死的箬飞和孩子,我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明白了段鸩的一切谋划。
狡猾如段鸩,他怎么可能乖乖束手就擒,这么轻易地被潘宁擒获了?
他被抓的那须臾片刻,就已经想好了后手。
那就是借着他清理拓跋余孽的任务,将拓跋的两个皇子悄无声息地放出去,给他们指明道路,杀了齐国皇室唯一的血脉,齐国自然会陷入内乱之中。
箬飞和孩子死了,但我肚子里还有一个。
我亦然是皇室女子。
不仅如此,我腹中之子有着段家的血脉,段老将军凭着这一层,也必然会替我保住孩子,大力辅佐,将他推上皇位。
要留下孩子,那必不能杀了段鸩。
他也就能从刑罚之下,留下一条性命。
环环相扣,错一步,他、我乃至整个齐国,都将万劫不复。
当真是好快的反应,好深的计谋,好准的算计!
是我的错,在明知拓跋皇子逃跑之后,还没有提高警惕,叫箬飞母子成了段鸩算计下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