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数年,陆镇权从不知何为恐慌。
陆家几代效忠于祝家,祖父与父亲都曾受到皇帝重用,而他也不例外。
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陆镇权始终冷静自持,就算于危难中也能处变不惊,似乎这世间已然没有任何一件事能波动他的情绪。
然而这一刻,望着那血泊中苍白如雪的祝初盈,陆镇权却是怛然失色。
心好像被悬吊在万丈深渊之上,摇摇欲坠,不知何时会重重坠落摔个七零八碎。
他步伐趔趄地上前,心中的恐惧与慌乱怎么都按捺不住,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翁动的双唇在轻颤。
“……长公主?!”
极轻地唤完一声,陆镇权下意识屏息,生怕错过一点声响。
可话落,回应他的却只有满殿空寂。
陆镇权骤然攥紧了手,俯下身就要将祝初盈打横抱起。
同时厉声喊道:“来人,传太医!”
但下一瞬,他就狠狠怔住,瞳孔也猛地紧凝——
祝初盈的身体……好冰冷!
霎时,陆镇权只觉这刺骨的寒意蔓延四肢百骸,又顺着背脊爬上头皮,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为何会如此?
纵然她体内余毒复发吐血,身子也不该这么冰冷!
听到方才那声的雪儿在这时跑进殿内:“王爷,发生……”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了那满地的鲜血。
但雪儿只愣了一瞬就回过神,而后就仓皇地转身离开:“奴婢马上去请太医!”
陆镇权也在她惊慌失措的声音中扯回了思绪。
不管为何,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救祝初盈。
他一把将人抱起,正要走去里殿。
刚起身,却见一个瓷瓶从祝初盈的手里滑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陆镇权皱了皱眉,把祝初盈轻放在榻上后才回身去捡。
拿起凑近,只见那白净瓶身上,赫然残留着黑紫色的药液!
而闻到其中散发出的苦涩气温时,陆镇权呼吸一滞,顿时僵在了原地。
他绝不会搞错,这瓷瓶中原本放的……是乌头!
乌头之毒,见血封喉。
人一旦饮下此毒,顷刻间便会五脏俱裂、吐血而亡,连一丝存活的希冀都没有。
那……瓷瓶里的药液呢?
陆镇权的心底倏地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尽管他觉得这个念头荒唐至极,觉得绝不可能发生,可他的目光……还是缓缓移向了那床榻上毫无血色的祝初盈。
刹那间,陆镇权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攥紧,直至血肉模糊都喘不过气!
不,不可能!
祝初盈怎么会自己饮下毒药?她完全没有缘由……
还没想完,陆镇权的耳边忽地回响起不久前祝初盈站在府门口跟他说的话——
“若是以后阿慎做了什么错事,你可否能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原谅他一次?”
“他犯的错,我愿意承担。”
“若是用我的命呢?”
当时祝初盈的神情在陆镇权的眼前清晰了起来。
她那澄澈的眸底,分明暗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决绝!
陆镇权紧紧盯着祝初盈,满眼不可置信,却怎么都不敢上前去摸她的脉搏。
他深吸了口气,倏尔转身大步冲出了寝殿。
“太医呢?!”
话刚落,只听东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陆镇权凝眉望去,来人却不是太医。
只见祝明慎身穿龙袍走进院中,神色焦急不安。
他疾步上前,看向陆镇权的双眼不掩威严与凌厉:“你方才为何喊太医?我阿姐人呢,是不是她出了事?!”
闻言,陆镇权眸色微暗:“她有没有事,皇上不是该问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