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晋端坐在牢房里,身上的朝服还未脱。
他跟前是透过窗打进来的光,看了许久,他缓缓的伸出手,接了一手灼热。
那边传来链条拨动的声音,然后是门打开的声音。
“不想首辅大人第一个想见的人,竟然是我。”
南苏站在他面前,二人中间隔着方方正正的光影,面面相觑。
容晋抬起头,沉默了一会,才问道:“她真的死了?”
“首辅大人没有将信看完?”南苏问。
“看完了。”容晋头发微乱,发束歪斜的搭在肩上,眼里有着看不明的情绪。
“十七年前就有人跟我说,她战死了,也有人跟我说是病死的。众口不一,我不信,所以仅凭这一封书信,我也不信。”
他从怀里掏出了那份信,“定是她心还恨我,所以写了这信让你给我,让我难受。”
“她是战死,也是病死。”南苏声音平淡,“是在与你交战的那个战场上,重伤不治,死了。”
容晋手指陡然蜷了一下,他摇摇头。
“我与她交换了本命蛊,伴侣若死,另一只也会有所感应。”容晋重新抬起头来,指了指心口,“这几十年,它都没有反应。”
“因为她把本命蛊给了阿容。”
容晋瞳孔骤然一缩,南苏幽幽的声音回荡在牢房里。
“她很珍爱这个孩子,但因为你,越族定下外族不能驱使蛊虫的规定,她便将她心口的本命蛊给了他。”
容晋的眼睛里的光渐渐消散。
“你太自负了。”
“你以为事事都没有选择吗?是你从来都不去选择,你舍不得放弃,所以你才会失去。”
“兰乙是这样,阿容这样,你的官职也是这样。”
“你以为你什么都懂吗?”南苏蹲了下来,盯着容晋无神的眼睛,轻声道,“不,你只不过是什么都不懂的,自欺欺人的可怜虫罢了。”
南苏说完,一把夺走了信纸,转身离开了。
身后是容晋挣动栓住他铁链的声音,和他愤怒的嘶吼。
“还给我!把信还给我!”
直到南苏的背影完全消失,容晋才猛地跪在了地上。
一直挺立的背脊,骤然崩塌,像是承受不住沉重的头颅,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容钰是在一阵湿润粘腻的舔舐中醒来,睁开眼,便是阿大硕大的脑袋在他脖子间拱来拱去。
他微微退开,打量了一下房间,像是在盛安的一家酒家。
“吱呀。”
木门被推开,发出陈旧的的声音。
容钰侧眼看去,视线与走进来的南苏交叠。后者怔在门口,一时无话,满室静谧。
对视良久后,容钰率先开口:“好久不见。”
南苏的眼瞬间红了,她哑声回道:“好久不见。”
又是一段沉默。
容钰心里一片酸涩,他心里泛着对南苏的愧疚。
圣女一职枯燥又沉闷,他的阿离应当是只自由的小鸟,却甘愿把自己关进了神殿的囚笼。
想到此,他心里就像渗着血般的疼。
门口传来衣裙摆动的声音,是南苏走了过来。
她说:“欢迎回来。”
容钰艰涩的问:“你愿意我回来?”
他和一个曾经想要杀了她的凶手的妹妹成婚,甚至还为了那个人对她恶言相向。
南苏摇了摇头。
“我知道那不是你,而且我已经知道真相了,那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她看着容钰,语气低缓,像是在说一段悠久的过往。
“我一直都认为你没死,我等了你三年,并且我已经打定注意继续等下去。”
南苏眼神沉静,眼底晃着点点的星光。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我要把你带回去。”
容钰听完,目光微动。
他静默一会,将风瑶怀孕的事情掩藏了下去。
他并非良善之辈,他所有的温柔缱绻都只属于一人。他生来,就是为了南苏。旁人如何,与他何干。
容钰眉眼一弯,他向南苏伸出手去。
“我们回家吧。”
他们在一片阳光下接吻,身后身上,都染着一层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