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棉棉
简介:他打过猎。用过木矛,木矛头,也是尖尖的。每扎一下,都会飞溅出鲜血。他也会受伤,但是对方伤的更重。他胳膊被女人重重的敲了一棍子,似乎感觉到骨头断裂的感觉。他还是坚定的举着长矛,穿刺,穿刺,穿刺。到最后,他嘴里喊着:“不能杀人,我不能杀人,我不能杀人。”小货郎和女人倒在地上,身上多了很多孔,一直在冒血,可是却没有死,这个拿着长矛的少年好像懂医理穴位,每一矛都扎的那么深,但凡偏一点,他们都死几百回了。
……
清源寺。
金身塑的菩萨面颊上有酒窝,佛眼装满慈悲。
百年古刹,香火旺盛。
进了寺庙,暑气都消失了。
人身上的燥气,也随着踏进寺庙而消散。
老夫人是寺庙的虔诚香客,出手大方,每回来都会布施很多。
来迎接的是一名稳重的中年和尚。
和尚出口成章,言语中带着禅,老夫人听的面容更加柔和。
江婉也认真的听着。
进寺庙,自然要先烧香拜佛。
江婉和祖母洗手净面,到了佛前。
老夫人有专门的蒲团打坐。
江婉小小年纪,却是表现不俗,十分虔诚。
大佛满眼慈悲的望着这祖孙二人,十分亲切。
老夫人拈着十八子珠子默念佛经。
金身大佛巍峨高耸。
碧青少女温婉婀娜。
大佛矗立如山。
少女从容下跪。
佛前香火袅袅。
少女认真唱经。
少女的声音柔和好听,十分悦耳。
菩萨听的满面笑容。
江婉朝拜的十分虔诚,因为她心中也有一些谜团。
唯有感觉念经的时候,方才心安。
她望着大佛,忽然间,脑海里忽然蹦出了刚刚那货郎怀里婴孩的模样。
那婴孩好像在看自己,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含着泪。
她猛然间回忆起来。
自己见过她。
她去见江瑜的时候,扫了一眼旁边木盆,里面有个小孩,小孩的襁褓就是各种补丁拼起来的,小孩很白。
她没有多看,下意识的觉得这个小孩应该活不久。
她再回想刚刚那个画面,就想起来,那妇人磕头的时候,身子后面的筐子有粗布露出来,像是江瑜的衣裳。
她惊的面色发白。
挺拔的脊背差点扑倒在跪垫上。
她紧闭双目,不敢看佛的眼睛。
反复念诵经文,声音急促又断断续续。
念了三遍佛经,她再睁开眼看面前的大佛。
大佛的笑脸忽然变成那婴孩的模样,大佛笑吟吟的眼睛忽然含着泪。
泪珠重的像是要砸落到她的头上。
江婉额头冒着汗。
继续念经。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她反复诵念。
她跪在佛前真心祈求,祈求菩萨保佑江瑜和她妹妹能没事,她不是故意的,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也许这就是命运,真的很难改变。
她苍白的面色渐渐恢复了血色。
大佛眼中微笑含泪。
少女跪在大佛前,柔弱而虔诚。
……
江棉棉躺在筐子里,柔弱无助的嗦着手指头。
她无奈的看着头顶。
头顶的盖子盖的很严实,她蹬不开。
好在是竹编的,会透气,不然要闷死。
唯一让她有些安慰的是,盖子扣子那里好多小蚂蚁在咔呲咔呲的咬。
小黑在指挥,时不时还用触角撞撞她的手指,像是安慰她一般。
筐子一直摇晃,她知道自己一直在前进。
能听到小货郎和他媳妇的对话。
“当家的你还扛得住吗?难受吗?再忍忍,我们快到下个县城了。”
“能忍。”
“大夫说筐儿再吃六贴药就能好了。”
“恩,土窑子的丫头死得快,要的姑娘多,这次把这两个丫头卖进去,一个能得二十两,又能给筐儿续上半年的药。”
“当家的你还成吗?这段路不太平,我们要快点。”
“娟儿,娟儿,我实在累,让我歇歇,我们就两个货郎,山匪看不上的。”
担子哐当落地。
身上被咬的小货郎一屁股坐下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毒虫咬了,现在感胸闷的很,走路喘的厉害。
“娟儿你再帮我看看后背。”
小货郎掀起衣裳。
女人放下筐子转头看去,吓一大跳,一开始只是有几个包,现在却连成一片,整个背都厚了一层。
“当家的你不是卖药吗?解毒虫咬的药,给我。”
“假的,没用。”小货郎紧皱眉头。
“咔哒”盖子又掉了。
小货郎疼的冒火。
娟儿暴脾气起来。
“我就说掐死掐死,这么小的赔钱货能卖钱吗?”
她怒气冲冲的冲到筐子跟前,就要下手。
却猛然后退好几步……跟见鬼了一般。
那婴孩的襁褓下密密麻麻的黑,她以为是丈夫的袄布,仔细看居然是密密麻麻的蚂蚁,好像抬起那婴孩。
江棉棉见到女人凶神恶煞的过来,也吓一大跳,觉得自己完蛋了,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啊啊啊啊~”
婴儿清脆洪亮的哭声,响彻山林。
……
林中几个少年蠢蠢欲动,结果居然只是两个穷货郎。
少年想表现也知道,这种货郎没有什么油水,不值得。
可是却见货郎停下,然后听到了婴儿的啼哭。
这小货郎怎么会带这么小的娃卖货?
拐子!
狗子先按捺不住了,他妹子就是被拐子拐了,再也没有找回来。
“大哥,大哥,我,我下去了。”狗子拿着大刀,面色涨红。
不等大哥点头,旁边一个少年郎却先冲了出去。
接着一群少年郎自以为浩浩荡荡的冲了出去。
实际是三三两两,踉踉跄跄。
四个山匪没有阻止,甚至都没有起身。
想让这几个小兔子吃点亏,再出手。
山匪都知道的规矩,路上落单的货郎最好不要抢,又穷又硬,这种人不要命的,打起来,不知道谁死。
看到山林里冲出来的人。
娟儿的手抓过了自己的扁担,挡在了当家的面前。
小货郎强忍着疼痛站起来,从自己货柜里抽出了一根棍子,往地上戳,露出了里头的刃。
只是一眨眼,夫妇两个就互为依靠的姿态,凶悍的不行。
站在那,不知道谁才是抢劫的。
江枫听到熟悉的哭声,脑子里的弦断了。
第一个冲了出来。
他跑到跟前,就看到筐子里的婴孩,正是棉棉。
他的长矛挑开了另外两个框的盖子,里面居然各躺着一个姑娘,其中一个正是江小瑜。
江枫面色惨白,双目赤红,盯着那两个货郎。
小货郎虽然是侏儒,但是十分强壮,胳膊粗大腿结实,看着爆发力很强,另外一个虽然是女子,也凶的不得了。
六个少年,三个打头,还有三个落在后面,腿微微颤抖。
看起来,两个货郎比他们更像抢劫的,凶悍多了,一个就能打他们全部。
江枫和狗子、馒头在最前头。
狗子拿着砍刀,江枫握着长矛,馒头拿了个锤子。
小货郎开口道:“你们求财,我们没钱,识相的就给我滚,我走山道这么多年,还没有人能从我手上抢钱,倒是在我手上留下很多条命。”
娟儿凶悍的一句话不说,拿着粗厚坚硬的木棍扁担,她胳膊比狗子的两倍还粗。
江棉棉躺在筐子里,张大嘴,哭都忘记了,她不知道这是什么神展开,她知道兄长业务范围广泛丰富,没有想到这么丰富,除了替姑娘拉客,居然还在野外拦路抢劫……
她不知道她现在是该哭、该笑还是该喊加油。
“你是拐子,我们要报官!”
走在最后面的一个少年抖着腿喊道。
他手里也拿着长矛,但是只能当做拐杖,不让自己狼狈摔倒。
后头的山匪都听笑了。
报官,抓谁?
江枫心中怒火滔天,看着卷在筐子里的江小瑜,平时话那么多,现在却像是货物一般,被扔在筐子里。
看着躺着的棉棉,她刚刚哭声那么大,在看到自己就停止了哭,但是还是满眼泪花,她认识哥哥,她能认出自己。
江枫平日的性格是那种喜欢让别人冲前头,他在后面捡的。
所以一群人以狗子为尊,但是都觉得跟江枫关系很好。
“不用报官,略卖人者,绞刑,见者可杀。”
这一次江枫拿着长矛就冲了上去。
少年人跟着冲。
落后的三人闭着眼冲。
他们有六人,拐子只有两人,却异常凶悍。
才一个照面,狗子就被一脚踹飞,馒头的脸被划了一个口子,鲜血碎肉飞溅。
他们打过架,但是没有杀过人。
江枫也没有。
他没有杀过人。
但是他的长矛稳稳的扎在了货郎身上。
拔出来,带出血肉。
再扎进去,再拔出来。
“噗嗤,噗嗤”十分有节奏的声响。
一开始的不熟练,不太适应矛头穿过衣裳布料,再扎进肉,穿过骨头的阻碍感。
慢慢的他就适应了。
他打过猎。
用过木矛,木矛头,也是尖尖的。
每扎一下,都会飞溅出鲜血。
他也会受伤,但是对方伤的更重。
他胳膊被女人重重的敲了一棍子,似乎感觉到骨头断裂的感觉。
他还是坚定的举着长矛,穿刺,穿刺,穿刺。
到最后,他嘴里喊着:“不能杀人,我不能杀人,我不能杀人。”
小货郎和女人倒在地上,身上多了很多孔,一直在冒血,可是却没有死,这个拿着长矛的少年好像懂医理穴位,每一矛都扎的那么深,但凡偏一点,他们都死几百回了。
可是少年还拿着长矛对着他们身体穿来穿去……
地上躺着五个少年。
密林里的四个山匪惊的站起来。
一声清脆的哭喊声惊动了拿着长矛疯狂的江枫。
江枫丢下长矛,把沾满鲜血的双手到旁边的绿草上使劲摩擦,擦干净了,才过去,抱起那哭嚎的婴孩。
“哥哥在,哥哥在,别怕,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