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若自己也不太喜欢那些亮色的格格碎花,她最终挑了一块黑白小格子布。
“做一件上衣,就跟你身上这种衬衫款的,得三尺布,后头裁缝加工费不要布头是五毛,要布头的话是一块钱。”女售货员笑眯眯得给苏星若开了票,又拿了剪刀和尺子来。
一尺布四毛,三尺一共是一块二。
苏星若拿着票去柜台交了费,回来时,就看到那女售货员正在量布。
苏星若以前也见过这种老尺子,整个就是一尺。
可那女售货员拿着长竹尺一叠一压,每挪一次尺子至少往前移一指头长,这三次挪过去,起码小十厘米没了呀。
“姑娘,你瞧好了,三尺,足足的,我再偷偷给你让几公分,别跟人说啊!”女售货员笑眯眯得把手指往旁边挪了一寸,掂起剪刀咔嚓就是一下,然后拽着两块布头用力一撕,布就给裁下来了。
“你既然要做衣服,这料子我也不包了。”女售货员说着,把布料上下对折叠成了一小块,递给了苏星若,“你直接去后面院子里找裁缝吧,喏,那就是小门。”
苏星若接过布料,笑着问女售货员,“你帮我裁了三尺布,对么?”
“是啊,你这票上不都写着嘛!”女售货员笑呵呵得,还帮苏星若指了指。
苏星若点头,转身就走,不过她没去后院找裁缝,而是找到了刚才的收银柜台,放下布匹和刚才交费的票据。
“你好同志,我要投诉。”
苏星若以为,女售货员缺斤短两,也就是少了她十厘米的布,但供销社的领导过来后一量,竟然足足少了二十厘米。
她这妥妥是被人当成了冤大头。
女售货员被叫过来,却还在狡辩:“我、我刚才走神了,可能少比了一下吧……”
领导也在帮腔,“这位同志,真不好意思,她最近家里有事儿可能是太累了,我替她给您道个歉,您看是要把少您的布料补给你,还是说把钱退给你?”
“你跟我道什么歉啊,她做错的,应该她道歉。”
女售货员牙关紧咬,死死看着苏星若没吭声。
旁边的领导赶紧呵斥她道歉,“还不快给人家道歉!”
苏星若就那么定定看着她,女售货员一脸不情愿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三个字,“对不起。”
“同志,您看她歉也道了,您看这个问题……”
“她道歉了吗?我没听见啊!”苏星若还故意用手去掏了掏耳朵。
“她声音可能有点小,我让她过来再说一次。”领导转身,把那女售货员喊到了跟前。
这回,她的声音苏星若听清楚了,但对上女人翻白眼的架势,她干脆又掏了掏耳朵,冲那领导笑道:“您瞧我这耳朵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真对不住,我是真没听见她道歉。”
“你……”
这回,连那领导都有点绷不住,脸垮了下来。
毕竟现在这售货员可跟后来不一样,人家不属于服务行业,供销社可是铁饭碗,还是最清闲福利最好的那种。
“同志,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吧。”他刚说完这话,就被后面坐着的收银员拽了一把。
苏星若看到那收银员给他看了什么东西,那领导的脸色,立马变了。
全国通用的布票,比粮票还稀罕,这证明家里在部队有人,还不是小喽啰的那种级别。
“你处理不了,那我就去找能处理的地方吧!”见他们不说话,苏星若拿过自己的布和票,转身就要走。
那领导见状,赶紧拦住了她,“这、这不至于……”随即转过头,又瞪了那女售货员一眼,“还不快好好道歉!”
“同志,是我的失误,对不起。”
苏星若照着她那翻白眼的架势,还了一个给她,随后拿起票据指了指墙上的字,“你们这儿不是写了,缺寸罚尺,你们少了我二十厘米,也就是六寸多不到七寸,取个中间数就是六尺半,加上我原来买的三尺,你们一共得给我九尺半的布。”
“这大白天的你做什么梦呢!”
女售货员一下子就急了。
“你干什么呢!”夹在中间的领导赶紧拦住她,又笑着跟苏星若商量,“同志,按照规定,如果尺寸上出现偏差,这些处罚都得从咱们售货员工资里扣,您看这六尺半布再加上布票,差不多得五块钱了,我们这一个月的工资也才不到二十块,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对上女售货员气冲冲的样子,苏星若故作惊讶,“哎呦!要从她工资里扣啊!那赶紧赔给我啊,把她工资扣完了也跟我没关系啊,错是她出的,规定是你们供销社定的,实在不行,咱们换个地方说也可以啊。”
因为计划经济的局限,供销社在整个公社是一门独大的油水单位,这些人横惯了,头一回碰见苏星若这样油盐不进的人,那领导也没办法了。
“那就裁!补给这位顾客,少她的料子!”
“等等!”苏星若打断了那领导的话,“不是补,我要的是三尺,你们就得给我裁一块三尺的布,还有赔给我的六尺半,也得是一整块,当然你们如果愿意把这九尺半全裁成一块,我也会说声谢谢的。”
三尺布能裁一件衣裳,换成两尺四寸和六寸的两块布,说不定就做不出一件衣服了。
苏星若虽然不会裁剪衣服,但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为了避免苏星若再闹事儿,领导压着女售货员,到底给苏星若裁了九尺半的一整块布。
“谢谢领导,下回我买布,还来您这儿!”
白得六尺布,苏星若挺高兴得,在胡玉书那儿压抑的不高兴,仿佛全释放了出来,走路都轻快许多。
至于衣服,肯定不能在供销社做了。
苏星若一路回家,想着前面跟聂二婶聊天,听她说起老村长家有缝纫机,实在不行她就拿钱找老村长去做衣服,反正她也不挑款式,能穿就行,怎么着都比这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把自己当冤大头来忽悠的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