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被要回来的戒指还是戴上了,只不过林亟书把它戴在了中指上。
别误会,她并没有对言文作竖中指的意思,她只是从他这个老师这里学习,并学以致用。
距离她说要把卢年占敲诈的钱要回来已经过了好几天,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行动,只是每天用手机的时间长了一倍不止。
就好比现在,她正一边咬着筷子,一边用左手飞快在输入框里打字,完全不管对面言文作的眼神。他正在手机和戒指上来回瞟着,明显心不在焉。
“亟书,吃饭的时候不要玩手机。”言文作拿出了家长的派头。
“没玩,我在和一个重要的人联系。”林亟书一脸无辜,像一个被家长冤枉的孩子。
“谁?没出什么事吧?”
“卢年占。我不是说要把被他敲诈的钱要回来吗?”
“亟书,这不公平,你不准我再和他联系,却当着我的面和他聊得火热吗?”家长变得比孩子更无辜。
不公平,林亟书终于从言文作这里听到了这三个字。不公平,可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公平过呢?
只是从前都是他用更多砝码压她一头,现在她不过是稍微添了点重量而已。就这一点重量,都还得感谢她看的那些教程。
从言文作向她认错那天开始,她就把所有取悦金主的教程挪出了收藏夹,然后加入了更多“绿茶”速成教程。
绿茶这个词在林亟书这里是个中性词,她将它解释为能巧用心计达到目的还能全身而退的人。比如言文作,他之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绿茶,他用疑问和谎言引她入局,还让她沉醉于他,林亟书觉得自己能从这教程中学到许多。
此时此刻,她使用的是教程中的第一个关键手法——在明知能让对方吃味时扮天真无辜。
“言先生联系卢年占的时候瞒着我,我现在没有瞒着你,怎么能说不公平呢?”林亟书那双冷淡的眼睛泛着水光,小巧的薄唇抿着,委屈溢于言表。
面对更委屈的林亟书,言文作收敛了自己的表情,舀了一碗汤递过去。
“……我是觉得卢年占太狡猾了,怕你不好对付,那钱也不多,不是非得要回来,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
“言先生不要担心,你能对付他,我也可以的。那钱是言先生给我的,我看重的不是那个数目,是你。”
言文作的表情一下变得非常精彩,林亟书喝了一口汤,细细品味他的神态。他眼睛里是对她看重他的惊喜,眉毛上是对卢年占的不满,还有嘴唇,嘴唇上则是对她把戒指戴在中指上的困惑纠结。
“你准备怎么做?”
“还没完全计划好。”林亟书将鱼肉里的骨刺挑了出来,把净肉和汤一起乘到碗中,递给了言文作,“先钓钓鱼,等钓到了,言先生自然就能喝到鱼汤。”
钓鱼的最高境界就是学习姜太公, 林亟书确实也是这么做的,既然梁姿其和卢年占都说她是个妖女,那妖女的钓竿当然会有愿者上钩的魔力。
在收到项目通过审查的消息后,林亟书彻底放下了心来,随即开始实行自己的计划,将钓竿甩了出去。
她第一次主动拨通了梁姿其的电话,“姿其,我未婚夫说要请你和你男朋友吃饭,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呢?”
“哟,稀奇啊,你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了。怎么突然要请吃饭啊?”
“上次你们请了我吃饭嘛。”林亟书说得很轻巧,完全掩盖了上次是她自己结的账这一事实,“还有就是最近书店忙完了一个大项目,他说叫你们出来一起庆祝一下。”
“行啊,正好也见见你那个神秘的未婚夫。去哪儿吃?”
“文馆三楼的明屋,我们订了周五晚上七点。”
“好,我们肯定去。”
梁姿其那边开的扩音,卢年占听到了电话的全部内容,他盯着她难看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了,上次吃饭你不是装得挺好的吗,这回挂不住脸了?”
“我就应该在知道你前妻是她的时候和你分手。”梁姿其把手机摔到卢年占身上,神色恢复如常,把卢年占都看愣了,这个女人从某种程度上和林亟书还挺像,都一样顽固。
“你这不是没和我分吗?姿其啊,各取所需而已嘛,你比谁都看得清楚,装都装了,不如装久一点。”他随手把手机抛到一边 ,仰头倒在沙发上。
“卢年占,你可真是狗到家了。”
“狗也是你自己选的,至少我在你面前只是狗而已,不是疯狗。”
“狗男女。”梁姿其笑着骂了一句,在沙发上坐下,贴到卢年占身上,“没想到她这二手货还挺受欢迎的,我果然看得没错,她就是妖女,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就会装可怜。”
“呵,她未婚夫又不知道她是个二手货。”
“什么?”她一下坐了起来,“哈哈哈哈,他居然不知道,那饭局上我不得谈谈?否则她也太嚣张了。”
“你发什么疯,这消息可是别人偷偷漏给我的。你以为我为什么能从她那里要到钱,你要是说出来了,她丢不丢人我不知道,但我们的财路算是断了。”
“上次那笔钱是她给的?你不是说是你爸妈给的吗?!”梁姿其提高了音量,尖锐的声音直戳卢年占的耳朵。
“我爸妈?他们自身难保了,哪里还会管我。你以为你的奢侈品怎么来的,我要是不从她那里敲这一笔,你以为我们还能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梁姿其钻回他怀里,用贴了钻的美甲戳他的鼻尖,“你别说的好像是我让你去敲诈她的哈,东西是你自己要送的,钱也是你敲的,我可清清白白。”
“行行行,你清白。反正你管好自己的嘴吧,别让他们两个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否则再想要钱也不可能了。”
周五这天,卢年占和梁姿其先到了文馆,这是鸿门宴,两人其实都很清楚。他们两个和林亟书都算是仇敌,她却偏要和言文作一起请他们吃饭,背后必定有鬼。
直到林亟书一个人前来赴约,并表示言文作工作太忙了所以来不了了,他们就更加确信了鸿门宴这一点。不过来都来了,作为自己都认可的贱精情侣,他们不可能不吃这顿饭。
“你未婚夫怎么这么忙啊,这次都没见到,好遗憾。你啊,还是要让他多陪陪你。你看年占不管多忙都会陪我吃饭的,你未婚夫也应该陪着你才对。”梁姿其别扭地拧着眉头,嘴角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卢年占看着她的侧脸,被她这绿茶的发言逗笑了,他转头去看林亟书,本想看她的笑话,谁知却被她接下来的话弄僵了脸。
“你说得对,我也觉得年占挺贴心的,尤其是对你,毕竟,我们离婚前他从没这样对我。”
林亟书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让梁姿其的演技像一个笑话,也让卢年占成了一个笑话。梁姿其的嘴角也僵了,她放下了刚才还戳个不停的筷子,摸起了手上的戒指。
“看到他对你这么好我就放心了,你看你,”林亟书指了指梁姿其的包,“穿的用的都是奢牌,他还真舍得花钱,你一定是把他送的东西都用起来了,你说哪个男人不喜欢女人多用自己送的礼物呢。不像我,总是穿得太朴素,把我未婚夫送的东西晾在一边。”
看着对面妙语连珠的林亟书,卢年占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毕竟绿茶这套是梁姿其惯用的,现在那些话术出现在林亟书那里,居然透出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也是,卢年占装作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林亟书长得就可怜,不像梁姿其,扮了绿茶也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瞧你说的,”梁姿其的沉默终于耐不住了,“你手上不还戴着他送的这么大一个钻石戒指吗?不对不对,不止一个,还是一手一个呢,这不比什么衣服和包贵多了。”
她说完伸手想要拿水壶,却被林亟书一下抓住了手,“诶?姿其,我想起你上次和我说钻石净度,你这颗看着净度倒是蛮好,就是款式没见过,上次吃饭你说这个也是卡地亚,卡地亚有这样的款吗?”
卢年占嗅到了更浓厚的火药味,并且他看得出来,林亟书不是在针对梁姿其,她是在针对他。
“啊,这个是定制的,因为我想着姿其有的东西都要和别人不同。”他赶紧打圆场,然后由着梁姿其挂着半委屈半傲娇的神情往自己这边靠。
“这样啊,是我孤陋寡闻了。一开始没见过,还以为……不过想想也是,年占怎么会是那种送假货的人呢?”林亟书云淡风轻地说完,自顾自地开始认真吃饭。
卢年占的心里惊叹不已,他不知道到底是林亟书太会伪装,还是她一直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以前他从没看出来她有这种本事。
难道她去上了什么绿茶速成班?
这顿饭就在这种四溢着火药和茶味的氛围中结束了,直到回了住处,梁姿其还是没停下对林亟书的咒骂,她一点点把小时候的事情搬出来细数,卢年占也附和不停。
“她算个什么,妈妈早就死了,爸爸还是个烂赌鬼,现在靠着扮可怜攀上了言文作的高枝,就来阴阳我的钻石是假的,我看她那个才是假的吧!”
捕捉到这句话,卢年占一下精神了,“你说她哪个钻石是假的?”
“哼,她能骗过我的眼睛吗?她右手那个钻石肯定是人工的,至于左手那个卡地亚吧,虽然乍一看看不出什么,但是你见过钻石戴一真一假的吗?”
“你是说她那枚卡地亚也是假钻?那可是言文作给的订婚戒指。”
“你不信就把那戒指搞过来,我检测一下不就知道了?那要是假的,你不是还能多一条敲诈的筹码?”
卢年占嗤笑一声,将梁姿其揽进怀里,“你看看,你怎么舍得和我分手呢,我们是天生一对,连这样的事都能想到一起去。”
回想着林亟书饭局上的表现,卢年占抱紧了梁姿其,心中开始了新的盘算,既然林亟书这么不识好歹,那他只好故技重施了。
他无比相信,那曾经击垮过林亟书的东西会再次生效,他要把她从高处拉下来,拉到和他一个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