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员们陆陆续续下工回家。
挨着纪家这边的几亩田小麦在昨天就全部割完了,今天没社员下工从门口经过,倒显得冷清萧条。
家家户户的厨房冒起炊烟,隔壁的周家也响起锅碗瓢盆的声音。
纪家却很安静,纪奶奶坐在门的小凳子上,如坐针毡,她突然把纪小明喊来,小声说:“你爸肯定还在出晚工,你去生产队队长家问问他在哪儿出工,把他赶紧喊回来。”
小明点头答应。
他刚想跑走被王玉青喊住:“你干啥呢?喊你爸回来啊?喊啥喊,耽误他赚工分,再说了,女人的事喊他来有啥用?”
纪奶奶担心道:“那曹家的个个不是好惹的,等下事儿闹大了,有老四在给你撑撑腰。”
王玉青笑了笑:“奶,我自己惹的事自己解决,不需要男人给我撑腰,你放宽心,别说来几个人,来几条狗我都能把他们赶回去。”
她不准纪小明去,纪小明只能跑到前面的小道上,站在一块土堆丘上遥望着。
纪奶奶着急的不行,抹了抹眼泪,愤恨地骂着:“瞧瞧人家曹家,有事一大家子一起上,一条心,再瞧瞧咱们家,老四的二哥二嫂简直不是个东西,老三又面,婆家欺负都头上,就别提给咱们家壮壮气势,都说孩子多不被外人欺负,咱家的孩子却不在一条心上……”
纪大明上前道:“奶不怕,有我呢,我保护你们。”
纪奶奶瞧着纪大明懂事的样子,又深深地叹息一声:“可怜的娃,要是你亲爸在多好……家里就多了个能担事的人。”
纪大明一听,红着眼眶低下头。
王玉青知道纪奶奶是个可怜人,膝下就一个独子,也就是纪学宁的爸,结果,儿子儿媳都被瓦窑塌方砸死了。
大孙子年纪轻轻被人误伤打死,大孙媳妇跑回城抛弃了三个孩子。
二孙子跟二孙媳妇嫌弃她跟孩子是累赘,狠心的分家,二孙子还自愿入赘老婆的娘家,当时把她给气晕了。
三孙女嫁到隔壁大队,至今没生个娃被婆家欺负惨了也不敢吭声。
家里就剩下小孙子,也是最孝心的一个,靠着一双年纪轻轻的肩膀扛着,几个孩子一直被曹家的曹浩欺负,如今曹家的人要来算账,纪家都没几个人跟人对抗。
就在这时,纪小明慌张地跑回来,喘着粗气:“奶,我瞧见人来了,起码tຊ十几个人呢……”
说完,他立马捡起一根木头,站在王玉青的面前:“妈,你等下躲我后面。”
小小年纪,瘦瘦的身板,却知道保护人,像个小男子汉一样,虽然,他也怕得发抖。
这时,纪奶奶说:“玉青,我记得你房间的床底下有一把刀,那还是老四的曾祖父留下的,你拿出来。”
王玉青觉得不至于用刀,不过,纪奶奶都说了,她还是起身进屋去拿。
她刚进房间蹲在地上伸手摸索着床底下,纪大明突然出现在门口,快速把房门关上,插上插销,然后说:“妈,你在里面呆着,外面的事不用你管。”
王玉青喊:“大明。”
纪大明不理她,转身跑出去,顺手还把堂屋的大门给关上了。
王玉青根本没摸到啥刀,甚至有点好笑,竟然被纪奶奶骗进来,别看纪奶奶快七十岁的年龄,脑子聪明着呢。
无论是她的上一世,还是原主,都很少被人爱护和保护过,人心是肉长的,也会痛也会暖。
她虽然不是原主本人,跟他们也只是陌生人罢了,目的也是为了离开王家未来可以躺平,但是,短暂的几天,纪奶奶和三个孩子的善意让她感动了。
王玉青抓住门柄用力扯,根本打不开,也试图像电视剧里那样用身子撞门,结果,胳膊疼得要死。
她大喊:“奶,把房门打开,让我出去,你们干啥啊。”
门外传来纪奶奶苍老却又慈爱的声音:“玉青你就在房间待着,别出来,你听话。”
王玉青已经听不太清楚外面的声音,只听到纪大明跟纪小明都在说:“我们保护妈妈,拿跟粗一点的棍子。”
纪奶奶呵斥道:“你们两个小崽子,赶紧把棍子放下,你们打得过谁?等下人来了,你们跟着奶奶老老实实的道歉,知道不?”
纪小明噘着嘴,哭着道:“奶,我干啥道歉?那个曹浩经常揍我,上次还踩我脸,有一次,他把我按在牛屎粪里,我杀他的心都有。”
纪大明还是愿意听纪奶奶的话,他把棍子扔掉,站在旁边不作声。
王玉青觉得这样道歉,别人会欺负得更狠,下次,曹浩还是会打纪小明。
她在屋里急得团团转,突然看向了窗户,窗户很小,不可能钻出去,但是可以把上面粘着的塑料扯开一点观看外面的情景。
曹浩吹着口哨,拿着一根树条子,嘚瑟地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纪家的门口。
他后面是他爸妈,曹农国、林美丽,还有他的奶奶毛春,哥哥曹军,以及大伯,二伯,小叔,三家子人。
他们这阵仗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跟在屁股后面看热闹,甚至还吆喝着还在家里做饭吃饭的人一块儿来看戏。
其中就有袁芳,刘丽,这两人来得最积极,路过原生产队队长赵四和钱娟两口子的门口,把他们也喊来。
袁芳整个心情很兴奋,小声嘀咕:“总有人会收拾你,我看你今天嘴巴还那么厉害不。”
她还跟曹家的人套近乎:“那王玉青哦,简直不像个姑娘家,嘴巴毒得很,还野蛮得很,我好歹也是她长辈,她都动手打我呢。”
陈蛾这几天跟儿子和儿媳吵架,心情不太好都没啥胃口吃饭,瞧着这家子都朝着纪家走,她觉得大事不好,赶紧跟上去。
她很讲义气,上次说了,如果曹家找王玉青算账,她会站在王玉青这边,虽然会跟曹家结仇,但是她还是愿意帮着王玉青。
她儿媳冷哼:“啥事都想去凑一凑,什么德行。”
她儿子吃着玉米碴焖饭,也不说话,只是讨好地夹了一筷子白菜在老婆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