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没事千万不要乱说话。
饭还没吃完,陈依楠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看到「潘丞喻」的名字在屏幕上闪动时,人有一瞬间的呆滞。
她起身出门去商场楼梯间接通,“潘先生,”楼梯间有冷嗖嗖的风一股一股的朝她袭来。
“在忙吗?”潘丞喻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
她出来的着急,没有穿外套,只穿一件贴身毛线裙,这会儿感觉到冷空气直往衣领里钻,“没有,上午刚从您那里离开,现在和朋友在外边吃点饭。”
潘丞喻那边有敲门声和低语声,后来声音听的不大真切,像是被人堵住送话筒,李依楠趁着这个空档闲来无事,低头往下看。
视线聚焦在自己的小羊皮高跟靴上,脑海中想起某人上次的叮嘱,她莞尔一笑。
“喂。”
“嗯,潘先生,我在听。”
“不好意思,刚才助理过来汇报点工作。”
李依楠:“没关系,潘先生您忙好了。”
潘丞喻手中把玩着钢笔,随后浅浅开口,“没关系,打电话不是催促你装修的事,慢慢来就好,我暂时不着急住。”
他语气春风和煦,李依楠悬着的心并没有放下来,在尔虞我诈的职场上待久了,真真假假也经历多了,她可不觉得会有活菩萨雇主。
这大概就是她和江笑的区别,如果这是江笑,大概一定能当真。
“好的,潘总,我知道了。”她嘴上迎合着,心里却在想这月底无论如何要先把水电排出来。
挂了电话,李依楠也没有食欲了,她往回走,却看到原本自己的位置上多了个人,背影越看越眼熟,她又看了眼浑身不自在的吕思文。
她有点震惊,陈修阳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的李依楠满眼问号的往位置上走,陈修阳看到他,合上西装扣子,起身朝她打招呼。
可以,这个商务礼仪很到位。
李依楠调整表情瞥了眼把头埋得低低的江笑,暗嘲傻姑娘的春天来了。
她面上无一二,笑眼相迎,“陈总,好巧啊。”
陈修阳打完招呼,又解开西装扣子坐下,他面色自然,“也不算巧,是我故意来蹭饭的。”
李依楠自觉坐在思文身边,把位置腾给陈修阳,她讶异陈修阳的直白。
江笑发誓,陈修阳给她发来短信问她在哪里的时候,她真的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陈修阳一点也没跟她客气。
他刚从渔场回来,带上研究员监测了ph值,又定期巡查一下,等忙完到市区已经过了饭点,他想起来今天是江笑脚踝复查的日子,于是便给她发去了微信。
李依楠自觉又加了几个菜,陈修阳没有客气,大口吃着,她不禁感慨江笑丫头真是身在福中知福。
等他吃完的时候,江笑先一步起身去结账,却被服务员告知这桌已经被一个先生结过了,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她在收银台处转身看着帮他拿大衣提包的男人,心头狠狠的被揪一下。
之前奇葩说有个辩手讲道:“她分手没哭,在异国被抢没哭,甚至一个人去修马桶也没有哭。
可是有天她从超市出来,走在波士顿的大街,抬头看着满天落叶的时候,突然感慨,为什么要在最好的年纪离开对方。”
当时江笑正在收拾屋子,电视上播放着这些,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到这里的时候,她突然停下来,怔怔的看着电视上那个红了眼眶的辩手。
让她感慨的不是辩题本身,让她感慨的是,真的有人和自己一样,让她崩溃心动的往往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让她破碎掉的都是一些不足以为道的小事。
就比如现在,长手长脚的陈修阳,提着她的大衣,缓缓的向她走来……
李依楠碰了碰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语,“傻了?行了别看了,我和思文先撤了,回头见。”
思文她俩和陈修阳告别之后,一溜烟就跑了,江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话说起来,他们两个也有段时日没见了,工作上的采访结束之后,陈修阳也没有再见她的理由,他等的有些着急,索性打直球,说直接来找她。
人一走,氛围突然冷清,江笑有些不自在,她也说不清,为何见了这么多次,再见依旧会有些异样的氛围。
嗯,一定是他太过直接,对,一定是这样。江笑笃定她自己是刚正不阿的。
“阿姨最近好些了吗?”
前天程月华已经出院,这几天在家都是吃流食,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不过得亏程月华现在没心思在她身上,不然她怕是耳根子别想清净。
“嗯嗯,好很多了,我妈还说感谢你,等她好了邀请你到家吃饭。”
陈修阳嘴角不可察觉的弯了弯,“阿姨太客气了。”
显然,他没拒绝,也没同意。
拜托,他怎么可能拒绝?他要的就是一步一步渗透到她生活中,最好是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哪里都是他的身影。
陈修阳从来自诩不是什么好人,商场上哪里有白莲花?他就是要眼前的小白兔落入他布好的渔网中。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地下停车场,陈修阳今天去渔场,他换了辆商务六座车,男人虚荣心作祟,他有点后悔今天没开另一辆轿跑。
操。
*
“爱德蒙,你该不会丑到没办法见人吧?不然你为什么一直躲我。”
距离期中考试偶遇已经过去半个月,这后来陈修阳每天依旧雷打不动的来图书馆,只不过他藏的更隐蔽一些。
他有些自卑,自卑自己的家庭,自卑自己的阴暗,他怕自己会吓到她,他不敢把自己晾晒在太阳底下。
「我以大地和河流的名义起誓。我以青铜和钢铁的名义起誓。我们以冰与火的名义起誓。」
江笑翻开从里边递出来的纸条,又是《基督山伯爵》。
她声音软软的,念出来有些玩味,唇齿反复咀嚼着一些词组。陈修阳在里边不自在的挠了挠鼻尖。
“诶,爱德蒙,你这样一直撕书不太好吧?管理员抓到你怎么办?”
陈修阳往后挪了挪步子,一中的图书室年久失修,书都是已经返潮的陈年旧书,陈修阳在这里五年了,见管理员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用不过来。
也就是应付上边检查的时候,管理员才会穿上工作马甲现身在图书室。
他无所谓的合合眼帘。
外边的江笑接着补充,“你不会是不良生吧?一点也不怕老师那种?”
陈修阳还没来得及写纸条,外边的江笑又自言自语道:“也不太像,毕竟你地理真的好好啊。”
陈修阳唇角勾了勾,他起身往门口上一步,透过门缝她能看到外边穿初中校服的身影,她在手中摆弄着纸鹤,可是因为不熟练,纸鹤一到最后一步就夭折。
几下之后江笑彻底失去耐心,将手中的纸鹤揉的稀碎,“哎呀好烦!”
*
这次陈修阳带着江笑直接往骨科走,拍了片子,医生说恢复的还不错,又给加了几个药膏,陈修阳躬身在医生旁边又咨询了几个恢复的注意事项。
这才带着江笑离开。
“你刚刚问医生什么?”医院门口飘来一阵一阵烤红薯的味道,惹的江笑有些分神。
烤红薯这个食物说来也奇怪,越是年纪大的老头老太太烤出来的,越是甜香流油。
某人还没来得及回话,就看到眼前的小姑娘飘忽不定的目光。
他往后错了错身子,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身后的红薯摊。
陈修阳笑着摇摇头,“想吃了吗?”
江笑被看到嘴馋的一瞬间,眼睛红红的点点头,只有医院门口的烤红薯最好吃!小时候她总是发烧,每次程月华带她打完针都会顺便给她买个烤红薯。
她还沉浸在记忆的画面里,身旁的人已经率先一步上前拿出手机扫码。
陈修阳不爱吃甜食,这种甜腻腻的红薯他也无福消受,自然是没有买红薯的经验。
他上去就挑了个最大的。
江笑伸出小手,一把拍在他的手背上,“你傻呀~红薯越大越难吃。”
后边的话,陈修阳一句也没听见,娇弱冰凉的触感仿佛还在他手背上停留,久久没有散去。他看着被她拍到的地方有些失神。
身旁的人只顾着挑红薯,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举动有多暧昧,她挑拣一个细长并且流油的,“呶,这种的才好吃。”
卖红薯的老爷爷看着面前的两人笑出声音,“小伙子,看来你媳妇很懂啊,你要多听媳妇的话才对。”
江笑瞬间从脖颈到耳朵都是红红的,她小声的辩解,“爷爷,你别乱说,我不是......”
一辆车鸣笛经过,把江笑的辩解淹没在无力的风中。
陈修阳扫了钱,接过红薯,“嗯,老人家,您说的对。”
江笑莞尔转头看向身旁人,那人面无表情,像是在说着最稀松平tຊ常的事,一点都没有脸红气喘的。
不要脸。陈修阳不要脸!
她接过红薯,拿着塑料小勺挖着,一口一口往嘴里填,确实,好甜啊,不光嘴巴里甜,心里怎么也像是猫抓似的,一下一下的蹦跳着。
陈修阳在前边走着,他走到商务车前,他暗暗发誓,以后见江笑,就要开最贵的车。
嗯,就这么决定了。
只是他转身看着那个脑袋垂着,一边吃红薯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姑娘,她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他开的是什么车。
陈修阳替她拉开车门,她坐在副驾驶,手机响了起来,陈修阳很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红薯,江笑腾开手接通电话。
“姑娘啊,在哪呢?你跟那天送我去医院的小伙子商量一下,这周六我请人来家里吃饭。”
要不说这个苹果手机哪哪都是缺点,比如说漏音就是其中之一,狭小的空间里,每一个词语都直挺挺的钻进陈修阳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