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曦洗罢澡出来,见蜀葵已经在卧室窗前的小炕桌上摆好了宵夜——一碟红樱桃,一碟切好的白玉瓜,红樱桃和白玉瓜都用缠丝白玛瑙碟子盛放,瞧着很是新鲜,另有一个描金白瓷大盖碗,盖子盖得挺严实。
蜀葵正在摆放乌木筷子,见王爷进来,便含笑掀开了碗盖:“王爷,您看这面怎么样?”
她刚掀开碗盖,一股海鲜鲜香夹杂着青椒香、蒜香和面香便扑鼻而来。
赵曦走近一看,见碗中蛤蜊鲜美,椒丝青翠,面条白玉一般,不由食指大动。
他这一日一直在骑马赶路,早饥饿不堪了,便在锦榻上坐了下来,拿起乌木筷子默不作声吃了起来。
蜀葵做的青蒜蛤蜊面鲜香美味,汤头也美味得很,赵曦吃得很安静,只是最后连汤都喝得一口不剩。
收好碗之后,蜀葵侍候赵曦用了些白玉瓜和樱桃,为他斟了两盅金华酒。
见赵曦饮罢酒俊脸微红,丹凤眼水汪汪的,蜀葵知道他已经有了酒意,便服侍赵曦用香茶漱了口,招呼赵曦睡下了。
第二日,王府众人才知道王爷深夜归来,府中一番热闹自不必说。
赵曦一旦回到王府,不但府中热闹,封地上的各级官员也都忙碌了起来,络绎不绝前来王府候见,力求把平王不在的这一个月积压下来的公事全都处理完毕。
早上送了王爷离开庆禧堂,蜀葵便带领今日当值的粉樱和素兰把庆禧堂里里外外全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后这才放下心来。
王爷中午并不回来,蜀葵忙完这些,便叫了细竹和玲珑过来,和她们两个商议王爷的晚饭——昨夜实验了一次之后,她觉得细竹和玲珑用着颇为顺手,因此有培养这两位专管庆禧堂小厨房之意。
这边蜀葵忙碌自是不提,那边红梅也没闲住。
红梅昨夜原不当值,只是她得知王爷是昨夜回来的,一起床便寻到昨夜当值的细竹和玲珑旁敲侧击了一番,非要追问昨夜王爷回来的情形。
细竹被她缠磨不过,便道:“昨夜蜀葵姐姐做好宵夜,就自己给王爷提过去了,我和玲珑什么都不知道!”
红梅心道:白蜀葵避开细竹和玲珑自己侍候王爷,难道她和王爷……
她自己私心揣度了一会儿之后,又拿了一包盐炒南瓜子去寻值事房当值的婆子。
值事房一般是到午后才换班,因此当值的还是董婆子和章婆子。
红梅陪着董婆子和章婆子磕了一会儿南瓜子,这才佯装无意地问道:“妈妈,早上王爷要避子汤没有?”
闻言董婆子还好,章婆子嘴快,“噗嗤”一声笑了:“咱们王爷什么时候要过避子汤?”
红梅一听,当即开始脑补起来——蜀葵单独伺候王爷,王爷早上未要避子汤,这说明什么?说明蜀葵企图利用王爷的宠爱,妄想坏了王府规矩,企图在王妃进门之前诞下王爷的子嗣!
脑补一番之后,她再也坐不住了,和董婆子章婆子道了别,寻了个理由便出去了。
云妈妈正在药房看着人捣药,听说庆禧堂的红梅求见,忙迎了出去,亲自把红梅让进了自己住的屋子,热情地招待了一番。
听了红梅的讲述,云妈妈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她先夸奖了红梅几句,把红梅哄走了,自己则坐在罗汉床上想心事。
虽然贵妃娘娘和大太太都有心撮合王爷与二姑娘,奈何大房嫡出的姑娘只有二姑娘蔡敏茹,而二姑娘今年才十三岁;庶出的大姑娘蔡敏蕙倒是大一些,今年十四岁了,可是王爷毕竟是亲王,虽然年轻,可是他是陛下亲子,性格又一向强悍,谁敢提出把太尉庶出的孙女嫁给王爷做王妃?
就算贵妃娘娘再跋扈,可是她又不是平王的……她也不敢直接提出来!
想想宫里面那些秘事,想想贵妃娘娘,想想太尉府,再想想自家的大太太,云妈妈当真是思绪万千。
片刻后,云妈妈终于做出了决定,打算按照大太太信中的指示,安排自己人做王爷的房里人,免得白蜀葵那丫头独占王爷宠爱,将来一家独大尾大不掉。
她起身重新妆饰了一番,这才起身往外院寻廖妈妈去了。
红梅一离开,董妈妈便瞅了章妈妈一眼,低声斥责道:“红梅是什么身份?你怎么管不住自己的嘴,在她面前浑说什么!”
章妈妈闻言,这才有些后悔,喃喃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董妈妈见她可怜巴巴的,顿时有些同情,便出了个主意,道:“我在这里守着,你进去寻蜀葵姑娘,把事情说一遍,也让蜀葵姑娘有个防备!”
章妈妈一想,觉得董妈妈说的大有道理,当下便匆匆进了庆禧堂去寻白蜀葵。
蜀葵与细竹玲珑拟好王爷的晚饭菜单,刚打发细竹和玲珑去了,粉樱便进来回报,说章妈妈求见。
蜀葵合上手头的簿册,含笑道:“请章妈妈进来吧!”
章妈妈进来后,见堂屋里只有蜀葵一个人端坐在圈椅上,忙上前低声道:“蜀葵姑娘,我有一件事要和姑娘说……”
听了章妈妈转述的那句“早上王爷要避子汤没有”,蜀葵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心中恨恨,气得手都有些抖: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看来这个红梅留不住了,势必得想办法撵出去!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蜀葵这才稳住了情绪,褪下腕上的一对白银虾须镯子递给了章妈妈,含笑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王府里自有王府的规矩,无论是谁,犯了王府的规矩王爷都不会轻纵了。这件事你和董妈妈做得好,以后都这样方对。这对镯子拿去吧,你俩一人一个!”
章妈妈欢天喜地接了银镯子,道:“多谢姑娘了!”
她对着蜀葵福了福方才退了下去。
蜀葵缓了口气,叫了素兰进来:“你去寻细竹和玲珑过来,就说我有事情要问她们。”
红梅既然去值事房当值妈妈那里去打听,难保不去寻昨夜当值的细竹和玲珑打听,还是先确定一下方好。
细竹和玲珑很快过来了,当下便把早上红梅询问她俩之事说了一遍。
蜀葵生气她俩不早来说,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她们。
细竹和玲珑被看得面红耳赤,玲珑胆子最小,竟然哭了起来。
细竹见玲珑被吓哭,也跟着哭了起来。
两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蜀葵饶了她们。
蜀葵见这俩人真的知错了,这才缓缓道:“除夕的时候,王爷因为府内流言处置过人,你们那时候还没进来,原不知道此事,以后切莫再大意了!”
细竹和玲珑忙答应了。
蜀葵又抚慰了她们几句,这才让她们去了。
她略想了想,又叫来粉樱和素兰吩咐道:“你们两个去外面打听一下,看红梅去哪里了!”
粉樱和素兰做事素来稳妥,把事情交给她们,蜀葵很放心。
粉樱和素兰齐齐答了声“是”,自去外面了。
蜀葵坐在屋子里,试图把这件事条分缕析弄清楚。
根据章妈妈的话和细竹玲珑的话,红梅怕是想弄清楚她和王爷昨夜发生什么没有。
可是,红梅究竟是去向谁告状呢?
因为王爷提前从边境的金汤城回来,所以廖妈妈正忙着安排人从库房内搬出新置办的黄花梨木家具,置换了先前外书房使用的楠木家具。
云妈妈过去的时候,廖妈妈正在库房门外指挥着众人把换下来的旧楠木家具搬入库房。
看着那一水的楠木桌椅几榻,云妈妈羡慕极了,试探着道:“廖家的,还是你这差使好……这些家具想必王爷都不要了吧……”
廖妈妈瞥了她一眼,道:“王爷要不要的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这是王府的物件,王府的物件主人都是王爷。”
她和云妈妈这些人虽然都是王府的管事妈妈,可是背后的人却是不同,她是王爷的亲信,可不惯着太尉府大太太派来的这位云妈妈!
云妈妈碰了个钉子,不由有些讪讪,敷衍了几句,这才引开了话题。
觑着廖妈妈得空了,她这才道:“廖家的,有一件事事关王爷,我不得不来寻你了!”
廖妈妈见她郑重,便道:“去屋里说吧!”
听了云妈妈的话,廖妈妈沉吟不语。
如果云家的说的是真的,叶家的安排进王爷府里的那个叫白蜀葵的丫鬟,每次侍候罢王爷都不喝避子汤,那她可真得去找叶家的说说了。
不过即使云家的说的是真的,这自然是王爷的家事,她云家的的手伸得也太长了吧?
云妈妈见廖妈妈沉吟不语,知道自己目的已经达到,便又加了一句来威胁廖妈妈:“若是宫里的贵妃娘娘知道……”
廖妈妈听她提到贵妃娘娘,便笑了笑,思忖道:不管怎么说,现在还不是王爷能够得罪贵妃娘娘的时候……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神情和缓了些,起身客气地送云妈妈出去。
待云妈妈走了,廖妈妈略坐了坐,饮了一盏茶,命人叫了王爷身边的亲随林贞进来,温声问道:“林贞,我有事要回禀王爷,王爷现在得空么?”
林贞长身玉立,清俊的脸上现出一抹微笑:“回妈妈话,王爷正在会见甘州知府胡大人,接下来会见朱守备和夏提刑,另外还有州学的袁大人,怕是得等到晚饭后才有空了!”
廖妈妈沉吟片刻,道:“请帮我通禀王爷,就说我有事要回禀王爷,王爷若是有了空闲,让人来叫我就行。”
林贞答了声“是”,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