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眼前一黑,这一瞬,江芷月仿佛听见了血液倒流的声音。
“安安……”
她顾不得穿外套,又摔又爬跟着人来到了漠河岸边,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
“这地方是禁区,驻扎部队都竖了牌子的,怎么老师还带着孩子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可怜这孩子,被咬的一直喊救命,喊阿妈阿爸……”
“已经通知军区医院来救人了,哎……估计也玄,孩子被狼咬的内脏都露出来了,这哪还有救哦。”
一字一句,狠狠扎进江芷月的心脏。
“安安!”
跌跌撞撞冲进人群,她一眼就看到了雪地上浑身鲜血淋漓的孩子!
天地失色,世界骤然轰塌。
“安安——”
沙哑的凄厉,疼得所有人都静默。
江芷月扑倒在雪地里,颤抖抱起人:“安安,阿妈来了……”
孩子脸色青白,伤口混着冰渣子,几乎已经没有气息了。
周围的雪都被染红了,这是流了多少血啊。
“对不起,阿妈来晚了……”她试图用体温温暖着冰冷的小身体,“安安,好孩子,求求你不要睡,睁开眼看看阿妈……”
“大夫来了!”
“大夫!”
“快把孩子抱上车!”
救援队终于抵达,快速施救。
江芷月盯着孩子,红肿的眼都是恐惧和破碎:“大夫,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不能没有他……”
“我们会尽力。”
可一句尽力,哪能压住惶恐?
她跟去军区医院,眼看着孩子被送进抢救室,眼看着红灯亮起。
冰天雪地,她跪在正对着抢救室的沙冰上,祈求上苍可怜。
白雪飘落,鬓发结霜。
“上天啊,你发发慈悲……看看我这个无能的阿妈一眼吧,我愿意折掉所有的寿命,换我的孩子平安。”
“……求求你了,听一听我的祈祷吧。”
夜风呼啸,吹散所有的温度。
她的四肢渐渐僵硬,却怎么也不肯起来。
终于,霍元礼的下属江连长闻讯赶来,连忙上前扶起人:“孟嫂子!你怎么能跪在大雪里?”
江芷月从死寂中回神,僵硬的手指救命一般抓住对方,哆嗦又急切问:“霍元礼呢?他在哪,快让他看看安安,安安伤的好重,叫他快想想办法——”
“营长做任务没有回来。”
女人愣住,睁大眼睛,眼睛不自觉滚落。
“没回来……他怎么能没回来……”
“安安最喜欢阿爸,阿爸是他的希望,他怎么能不回来?”
“嫂子,跟我进去吧……雪里冷,跪着也疼。”
“不……不能进去。”
绝望又附上她的双眼,江芷月脱力垂下手,颤颤呢喃:“万一走了,上天就看不到我的祈祷了……”
“我不疼,也不冷……我要救安安。”
江连长不忍红了眼:“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我听说有些手术需要父母的陪伴,万一安安需要你呢?”
“安安需要我?”
江芷月终于被说动,被拉着浑浑噩噩走向抢救室。
谁知,刚一进屋,抢救室的大门打开。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他——”
“孩子的肾脏已经全部坏死,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进去见最后一面吧。”
刹那,信念彻底塌方。
江芷月强忍着悲,颤抖着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走进去。
短短十几步路,步步如刀戳心。
病床上,孩子脸色苍白如纸,看到她,却还抬起小手,拉着她安慰:“阿妈别哭,我不疼……”
江芷月握着孩子的手,颤巍巍贴着脸颊,强扯出一个笑:“好,阿妈不哭。”
可眼泪却掉的更凶了。
“阿爸呢?他是不是出任务还没有回来?”
眼看着孩子失落,她忙急声补充:“没有,他马上就回来看你,安安,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安安难掩失落:“阿妈,我听到医生伯伯和你说的话了……”
声音也越来越虚弱:“我知道我长不大,不能像阿爸那样保家卫国……但我听说,遗体捐献也算做贡献,我如果捐了遗体……是不是也能成为光荣的军人?”
江芷月张嘴想回答,却哽咽着说不出一个字。
她的乖安安……
她从小就聪明伶俐的孩子,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喊一声疼,却还心心念念想着追随着霍元礼……
“当然能!”
身后,江连长忍着泪点头:“孩子,江叔叔可以做你的担保人,我带你宣读入伍誓词好不好?读完誓词,你就是一个光荣的军人了!”
“谢谢……江叔叔。”
安安眼里却忽然被注入了光。
“好,跟我念——”
“我愿意成为一名光荣的军人,我宣誓——服从领导,服从命令,我愿意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江芷月死死咬住唇,握紧安安的手,帮他握拳放在耳边。
哪怕眸光涣散,喘息着,他却撑着用稚嫩的声音,耗尽全力跟着念——
“我愿意成为……一名光荣的军人,我宣誓——服从领导……服从命令……我愿意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严守纪律,英勇顽强……不怕牺牲!”
“……绝不叛离军队,誓死保卫祖国……”
一字一句,孩子越认真,江芷月心越痛。
最后,她眼睁睁看着那握紧的小拳头缓缓松了下去,念出一句——
“宣誓人……陆……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