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脸黑了,她才默默改口,“重点,表哥不是都知道了吗?”
子书岁一脸“你明知故问”的模样,在他冰凉的视线下,闭了嘴,不说话。
萧必安也不知道,为何只过了几天,面前的人,怎么就少了怯懦,多了些脾气了。
身子柔弱无比,小嘴却越来越硬。
或许,这才是她的本性吧。
一个人到达新的环境,难免谨慎些,待适应过后,发现周围没了危险,便露出本性来了。
“搬出表哥果然没错,表哥这样厉害,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了。”子书岁忽地开口,一双桃花眼中似有星辰。
萧必安竟感觉手腕处的咬伤泛起丝丝疼意,他蹙着眉说了句,“不许拍马屁。”
“哦。”子书岁应了,也没说自己不是在拍马屁。
“每月月初,找管家领月钱,侯府还没穷到让你当首饰的地步。”他冷淡地说出让子书岁欢喜的话。
萧必安踏步离去,这一次,子书岁没有拉住他。
而谁也没有再提起的罚抄一事,便不了了之。
……
傍晚,崔氏让人送了两套新衣裙来。
来人是崔氏身边的柳嬷嬷,她笑得一脸温和,“后日是荣信侯府的满月宴,夫人想着带表小姐一块去,表小姐也去与同龄的千金说说话,交交朋友。”
当日,武宁侯夫妇携带着萧锦瑟和子书岁,前往荣信侯府。
子书岁穿着崔氏送的浅蓝色齐腰襦裙,外头还裹着件厚厚的雪白大氅。
子书岁与萧锦瑟乘坐一驾马车,上马车时,萧锦瑟的略带震惊的视线在子书岁的身上打转——
“冬日都没到,你穿这么多不怕被笑话吗?”
闻言,子书岁掩着面咳嗽几声,说话也柔弱无力,“这几日寒气重,我畏寒得很。”
萧锦瑟无言,见她这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便自觉地与她分开了些距离。
“表姐,这荣信侯府摆的满月宴,是荣信侯的孙子吗?”子书岁问道,满脸的虚心求教。
萧锦瑟被她的话惊到,瞪了她一眼,“荣信侯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你待会儿可不要瞎说。”
“儿子?听说荣信侯都年近半百了,现在才有儿子吗?”子书岁“诧异”地看着萧锦瑟。
萧锦瑟对她的无知十分不屑,冷哼一声,“荣信侯与夫人恩爱,不曾纳妾,自夫人生下令宜后身子有损,这些年才无所出,去岁调理好了这才有了小公子。”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还真是令人感动。”
子书岁淡淡说着,一边掀开车帘。
京城内以北为贵,北有九坊,住的都是皇亲、勋贵。
东为富,东有九坊,住的都是朝廷新贵或是普通世族。
南为民,南有八坊十六巷,住的都是京城百姓或是商贾。
西为氓,西有九巷四窟,鱼龙混杂,住的是外来者和无房流民,是一些贵人口中的贱民。
武宁侯府与荣信侯府隔得不远,因为都在北九坊,只差两条街,不一会儿便到了。
今日,气派辉煌的荣信侯府门庭若市,荣信侯在朝中虽权势不大,根基不深,却深得皇恩,连侯府匾额都是圣上亲提。
子书岁跟在崔氏身后,步入侯府大门。
按规矩,武宁侯要留在前院男宾席,而崔氏则带着两个小姑娘去了后院。
萧锦瑟急着要与小姐妹们相聚,在崔氏的明示下,萧锦瑟不得不带着子书岁一同去找小姐妹们。
凉亭下,几位千金贵女正在聊时下最流行的口脂。
黄裙少女远远瞧见萧锦瑟带着个穿得厚重的少女走来,高声调侃道:“锦瑟,听令宜说你家新来了位表妹,方才我们还在打赌,你会不会带表妹来呢。”
萧锦瑟一脸晦气,“你以为我想,”而后又看向假笑着的沈令宜,“令宜,今日能看见你的弟弟吗?”
沈令宜今日打扮得婉约端庄,想也没想便婉拒了,“今日风大,朗儿不好见风。”
沈朗的满月宴,沈朗都不出来,可见沈家有多宝贝这唯一的男丁了。
千金们笑着聊起其他事,萧锦瑟很快便融入了进去。
子书岁柔弱地寻了处坐下,也不与她们搭话,甚至连笑意都没有,时不时地还重重地掩面咳嗽一声。
几次过后,沈令宜的面上也闪过些不tຊ耐,因着上次书房之事,沈令宜笃定子书岁要与她争抢萧必安,故对她生出敌意,
“戚小姐这是病得不轻?”
萧锦瑟嫌恶道:“戚岁,你离我们远些,别过了病气给我们。”
子书岁抱歉地点了点头,往边上挪了一点点,“侯府的花儿开得真艳。”
子书岁的目光看向了凉亭周围。
这一切,熟悉又陌生。
曾几何时,这里有一棵桃树,而今,桃树不再,唯有鲜花满园。
“几朵花就看傻了?”
这话,带着鄙夷,说话之人,赫然是方才的黄裙少女。
黄裙少女原本还不明白萧锦瑟和沈令宜的态度,如今明了了,自然是与她们同仇敌忾,出声嘲讽子书岁。
“戚小姐是平亭来的,难不成县衙里不种花吗?”沈令宜温和地问道,眼神直直地盯着子书岁,“县衙”两字的音调格外重。
仿佛深怕旁人不知,眼前这位是县令之女。
明明县令也是有品级的正经官员,是一方父母官,可在这些天生高贵的千金们眼中,却只是个芝麻小官。
父母官又如何,县令千金若没有萧家这层关系,恐怕一辈子也无法进入她们的圈子。
沈令宜的话音落下,黄裙少女又开始附和,“原来是县令千金啊……”尾调拉长,嘲讽拉满。
她那尾音还未至尽头,便听子书岁低低一笑,那轻笑纯净透亮,好似没有一点瑕疵。
子书岁的目光从花儿上移开,又见被千金簇拥的沈令宜嘴角悄然覆上得意的弧度,子书岁看着她,仿佛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
子书岁的声音轻轻的,“我只是突然有些想家了。”
沈令宜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不知为何,觉得眼前少女的眼神分外古怪。
可又说不上来,哪里古怪。
萧锦瑟嘴角一歪,“戚岁,你家和令宜的家,有着天壤之别,你想什么啊。”
“是啊,天壤之别,”子书岁低叹一声,如同一缕秋水,婉转中透着淡淡的惆怅,
“我与家的距离亦是天壤之距,只是一想到被鸠占鹊巢,还要面对鸠的耀武扬威,心中便疼得无以复加,不论何时何地都能想起。”
少女似在诉说着哀愁,却又无法挽回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