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离开后,云微泡了个热水澡,又兀自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才躺在了榻上。
可翻来覆去的,却怎么也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却全都是那个男人的样子,一颗心,怎么也安不下来。
他冲自已微笑的样子,凑到自已耳边说话的样子,漫不经心却又强势护着自已的样子,不怀好意的欺负自已的样子,还有……
他许下一生只有她一人时,无比认真又深情的样子。
到了最后,全都变成了……他亲吻自已的样子。
既霸道英俊,又温柔深情,偏还带着些痞坏的模样,各种矛盾的样子融合在一起,竟不曾叫她觉得别扭。
那个男人啊……他怎么就那么坏,那么喜欢欺负自已呢?
想到他满脸痞坏欺负自已的样子,云微躺在榻上,浑身都在发烫。
天啊,才分开多久呢?就开始想他了。
还专门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像……有点太不矜持了。
捂住嘴低呼一声,她忙拉起被子遮住脸,蒙着头想要睡了。
可闷了许久,却依旧没有半分睡意,只觉得一张脸越发热烈见不得人了。
下一刻,又猛然拥着被子坐了起来,揉了揉自已的脑袋。
云微啊云微,你可清醒点吧,那可是督军府的顾少言,你可不能就这么轻易的一头给栽了进去!
否则,将来有你哭的时候!
这般想着,心头还是燥热难安,她只好下床给自已倒了一杯冷茶。
冰冷的茶水下了喉,总算浇灭了些心底的热度。
又折腾了好一阵儿,才渐渐有了睡意。
将睡未睡之际,脑海中却莫名其妙的浮现出顾少言离开时问自已的那句话。
——卿卿,分开后,你可会想我?
下一刻,她静悄悄的抱紧了被子,唇角无声无息的翘起了一点。
少言,我想你了。
夜已经深了,顾少言却不曾入睡。
今日他出城去山寒寺见云微,本就是好容易挤出的时间,如今一回来,积压的公务却仍是需要处理的。
眼下世道不太平,顾少言要操心的事情很多,片刻也不敢放松。
小六子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见自家少帅面上带了几分柔意,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才敢敲响了房门。
“进来。”顾少言头也不抬。
小六子轻手轻脚的给他倒了一杯茶,才道:“少帅,沈家那边有消息了。”
“嗯。”顾少言的语气很轻,仿佛不甚在意一般,小六子听了,却暗暗打了个哆嗦,忙道:
“沈小姐被送回去之后,沈老爷当着张妈妈的面,狠狠的教训了沈小姐一顿,还说……他改日会亲自来督军府赔礼道歉。”
“可咱们的人一走,那位沈小姐却跑到了沈家大房,去见了那位沈大公子……一个时辰之前,沈大公子亲自安排人送沈小姐离开了宛城……”
“沈迦南吗?”提到前任情敌的名字,顾少言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了一抹玩味。
“是。”小六子忙低头垂眼,不敢暗自猜度主子的心思。
书房里又安静了下来,直到顾少言处理完了手中的那份公文,才问道:“查清楚了吗?”
这话问得不明不白的,小六子却是一下就反应了过来,忙道:
“沈迦南,宛城沈家大房的嫡长子,二十一岁,十二年前被沈老爷送到了日本去留学。”
“三个月前回国后,先去了一趟上海,停留了五日后辗转去了东北,大半个月前带着一个女人回到了宛城。”
“没过两日,沈佟两家便退了亲……”说到这里,小六子想了想,又补充道:“属下查过了,在此期间,沈迦南和少奶奶并未见过面,连书信也不曾通过一封……”
顾少言对副官的自作聪明不以为然,反而沉下脸,吩咐道:“去查查那个女人的底细……”
想到外面的局势,顾少言眉眼凌厉,曲起食指扣了扣桌沿,冷哼一声。
北方正乱着,日本人在其中渗透甚多,那女人又是从东北来的,他不得不防!
小六子忙点头应下,正要转身离开,顾少言却叫住了他。
“少帅?”
顾少言看他一眼,却忽的笑了起来。
笑完了,他才将面前的公文扔到已阅的那一摞上头去,道:“小六子,你说,让你们少奶奶什么时候过门才好?”
小六子愣了愣,随即笑道:“这是少帅您的终身大事,哪里轮得到属下说三道四?”
心里却不免腹诽了一句,这男人啊,一旦开了荤,果然是一日也忍不得了。
他这话说了等于没说,顾少言心情却极好,长长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了起来。
“眼下正是八月,天儿太热了,她穿着那厚重繁杂的礼服,只怕受不得那个罪;再则,若是婚期太过仓促,旁人只怕会觉得我轻视她,反倒不美。
但若是长久的准备,只怕就要拖到冬日去了……”
说到这里,顾少言却忽的转过脸去问道,:“小六子,我记得,她是最怕冷的,是不是?”
哪里是少奶奶怕冷了,分明就是您心急,等不了那么久!
小六子在心底暗暗腹诽了一句,面上却恭敬的低头应道:“是,少帅好记性,少奶奶自小便不喜欢冬天。”
“这样啊。”顾少言皱起眉,轻轻的念了一句,却不再说什么了。
旁人不知道顾少言这话里的意思,小六子却是知道的。
闻言,小六子当即睁大了眼,一副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模样。
恰在此时,顾少言回头看向他:“电报发出去了吗?”
小六子点了点头,又道:“早已经发过去了。不过就算督军现在立刻启程,年前只怕也赶不回来了……”
少帅大婚,若是顾督军这个做爹的不在场的话,旁人只怕会轻视少奶奶几分,以为顾家不重视她这个儿媳妇……
“他不回来更好。”顾少言冷哼一声,转而看向了窗外。
夜色昏昏,明月皎皎,正适合睹月思人。
小六子也不敢打扰他,只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只当自已是个隐形人了。
顾少言望月定定的出着神,不知怎的,却忽然笑了起来。
顿了顿,他才轻轻自语一般道:“那个小没良心的。”
小六子在他身边呆了多年,还从没见过他这般患得患失的模样,不由也是一愣。
顾少言又这般静静的惆怅了许久,才喟叹一般,轻轻道:“——竟敢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