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鞋底内里某处有些许的凸起,若不是云微用指腹细细的摩挲,根本就不会发现!
云微心下一动,忙拿起了一旁的剪子。
她女红甚好,三两下就从鞋底摸出了一张折叠好的纸条,
那一刻,言语难以形容云微的心思,她怔怔的看了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将那纸条打开。
救命之恩,不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少帅可是忘了杏花林下那姑娘的一碗药钱?
那字迹娟秀,笔法工整,显然是女子的手笔。
这是有人要借着自已的手,去勾搭自已的未婚夫吗?
真是好手段啊!
一想到这里,她看着眼前的皮靴,就像是从一桌上好的珍馐佳肴里看到了一只苍蝇一般,既叫人恶心,又叫人厌恶。
云微目光清冷,眼神锋锐,冷笑一声后,拿起剪子便将那双马靴剪了个稀巴烂。
几个从督军府过来伺候的妈妈听到里头有异声,忙在外头问了一句:“少奶奶?”
云微将那纸条收进袖中,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不动声色道:“没事。心里有些烦闷罢了。”
少奶奶这是心情不好了?
几人对视了一眼,不敢轻视,忙进了屋子,一见地上那双被剪得稀巴烂的鞋子,心下便是一沉。
云微却端起一旁的茶盏,云淡风轻道:“我想了想,这第一次送给少帅的鞋袜,还是我亲手做的好。”
“只是,我的女红一向不怎么好,便想着拆了这马靴,仔细学学;没成想,一个不小心就给拆坏了……罢了,你们收拾收拾就下去吧。我乏了,想歇一歇。”
几人见那马靴的样子,心知事情定不简单,然主子不说,他们自也不敢乱问,只匆匆收拾了去,心下却在琢磨着,要不要把此事传给少帅知道?
云微躺回榻上去,看似风平浪静,一颗心却是乱的厉害,手指也抑制不住的轻颤。
这纸条是藏在马靴中的,马靴却是来自樱花百货。
不用说,此事和樱花百货脱不了干系!
而这几日她早已经查清楚了,樱花百货的背后,却是沈家!
沈家啊……
云微眼神冷凝——沈家就这么见不得自已好吗?
她自问这些年来,作为沈家未过门的儿媳妇,她谨言慎行,并未做过任何一桩对不起沈家人的事情。可现在!
沈家却一门心思的算计自已!
呵,真当她好欺负不成?
这般想着,云微又拿出了袖子里的那张纸条,细细的琢磨了起来。
这纸条上既写了“少帅”二字,之前又知自已身份,显然,一早便是计算好,要借着自已的手,将这封“情书”送到顾少言的面前去的。
由此可见,对方只怕是早就算计上自已了,难怪那日她提出要买双马靴时,那位英子小姐要说店里没有现货了。
她微微一笑,目光却并不温和,反倒是掺了几分冷然:“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不成?”
重新收好那纸条,云微不紧不慢的分析了一会儿,目光却忽的暗了下来。
看那纸条上的意思,顾少言和那个杏花林下的姑娘,明显是有过一段了?
还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原来,那个男人也曾对旁的女人说过那般的情话吗?
眼下正是八月,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云微竟不知不觉的烦躁起来。
之前顾少言写的书信还放在枕边,她歪头的时候瞧见了,却不似前几日那般拿起翻看,而是恨恨的拉起被子蒙住了头,不去看了。
那些叫她满心甜蜜的话,他还不定还同多少人说过呢。
谁稀罕!
八月末的这一天,因着前几日下了一场大雨,天气已然转凉。
这日一大早,小九几个丫头早早便起身,准备伺候主子梳洗,等进了内室时,却见云微还躺在榻上不曾起身,顿时对视了一眼,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今儿个可是顾少言约自家姑娘出城去狩猎的日子!
小九怕那位顾少帅等急了,会生主子的气,忙道:“姑娘可是身子不适?若实在不便,不如奴婢让张妈妈去跟少帅说一声……”
云微懒洋洋的睁开眼,却道:“我无事,伺候我梳洗吧。”
小九从小跟在云微身边,心又细,此刻见云微兴致不高,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
今日与自家姑娘相约的人可是顾少帅啊。
若是去晚了片刻,少帅生起气来,后果只怕是不堪设想了。
小九示意一旁的小丫头去备水,自已却到了云微床前,笑着道:“前几日姑娘不还一心盼望着今日吗?怎的临到头了,反倒没什么兴致了?
云微不欲家里人担心,只好坐起身来,淡淡道:“我没事,只是昨夜没睡好,没什么精神罢了。好了,你去取件衣裳,伺候我更衣吧。”
小九见她不欲多说,也就识趣儿的没有追问,仔细的伺候了起来。
云微心里也是盼着见到顾少言的,可因着那张纸条,她彻底坏了心情,即使是想着今日能见到那个人了,心里也并不觉雀跃了。
反而,还有些别扭了起来。
因为,她拿不准主意——是否要将此事问个清楚?
少女的心思,总是沉甸甸的。
何况此事还关系到了自已的心上人,倘若不问出来,她心里总是憋着一股郁气,难受得紧。
可若是要问,她又有些不敢。
万一……顾少言承认了怎么办?
倘若他从前真的喜欢过一个女子,她又该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若是顾少言见了这纸条,又想起了那女子,他们之间再死灰复燃了,又怎么办?
以顾少言的身份,便是要三妻四妾,她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只要一想这个可能性,云微便有些受不了。
那男人,到底是让自已陷进去了啊……
坐在梳妆台前,云微看着镜子里的自已,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若是顾少言不曾对她承诺过此生一人,若是他待自已并不是那般好,若是她从不曾动过心,那该多好?
只可惜,迟了。
她动了心,此刻才会如此的伤心。
那个男人啊,倒叫她如何是好?
收拾好凌乱心绪,云微便带着人出门了。
几个从督军府过来的妈妈正在门外候着,见云微出来,为首的一人含笑道:“今儿个有少帅亲自照顾少奶奶,奴才们便不跟着过去讨人嫌了。”
笑话,少帅把人看的那么严,她们可不敢过去当电灯泡。
云微暗暗撇了撇嘴,正要说些什么,顾少言便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