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整个屋子的人都知道了这位左相大人来此的目的。
当年宋府欲抬平妻一事,在北安也惹了不少风言风语,虽平妻之请最终被压下,但在宋府里,赵氏掌家,是众人皆知的事实。
只是因着宋程风上头的人,这参他的本子才没递到圣上面前,这事也就慢慢无人再提。
毕竟这抬平妻和养外室一样,官位若是不保,或许能用此事添上一罪,可官位若是坐的稳,便也无人会去触霉头,最多惹人在背后多说几句罢了。
可没想到左相大人的一句话,竟是在明晃晃地在替自己岳母撑腰。
赵氏心中愤恨,虽觉得面上无光,却也只能生生受着,毕竟这话,连宋程风也反驳不了半句。
“罢了,这毕竟是宋大人的家室,不过往后宋大人还是得注意些才好,哪有吴夫人还在病中,就让这妾室穿的这般打眼的,我若是宋大人,少不得让这妾室跪上两个时辰才好。”
魏庭鹤轻轻吐出一句话,随后也不管众人的脸色,只伸手接过苍术递来的斗篷,上前两步,系在了宋婉江身上,把那刺眼的青痕牢牢遮住。
可饶是魏庭鹤的动作让宋婉江心中一惊,他适才说的那句话,也引出了宋婉江的笑,只是那微勾的唇角,多少带了些淡淡的讥讽。
宋程风是宠妾灭妻,但他魏庭鹤宠的那位,可是连妾都算不上。
思及此处,宋婉江倒是彻底熄了心思。
他要做给宋程风看,她配合便是,顺带还能得些益处。
“父亲,赵姨娘一声不响便扣了我母亲院里的灵溪,我母亲眼下还在病中,弟弟也缺人照顾,您莫不是忘了昨日同女儿说的那些?”
宋程风半阖着眼,眸底精光一闪而过。
眼下他摸不准这魏庭鹤,所以篱清院,暂时是不能碰。
想罢,他侧头看向赵氏,这个在吴氏前就与他有了牵扯的女子。
当初他想求娶吴氏,不过是看着江中吴府的名声,一是郡守,二是武将,可不曾想,饶是他生米煮成了熟饭,那江中郡守也不愿松半分口。
“你去同夫人认个错,再让人把那丫鬟送回来。”
“老爷...”
“还不快去!”
宋程风又是一声怒斥。
赵氏心中气的呕血,但眼下却别无他法,毕竟比起让她跪两个时辰,认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姐姐,今日是妹妹冲动了...”
“叫夫人!”
宋程风心底突然有些恼这赵氏的愚蠢,可一想到宋婉江竟是比他想象中的受宠,这一时的气恼,又在看见吴氏母女后烟消云散。
“夫,夫人...今日是,是妾身的不是,还望夫人莫要气恼。”
一句认错被赵氏说的磕磕巴巴,她被喊了这么多年的夫人,眼下这一遭,竟是比她想象中更难启齿。
这让赵氏心中满是愤恨。
尤其是看见吴氏站在她面前,轻轻睨了她一眼,而后不轻不淡地点点头,更是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赵氏离开时,宋婉江让灵璧带着两个小丫鬟去跟着赵氏要人。
眼下她动不了赵氏的位置,但她若是能寻到江中那处冷淡的缘由...
总比靠着这个左相夫人的名头要来的稳当。
宋程风待人离开后,将魏庭鹤迎了进去,几人倒也没说几句话。
只是吴氏却打量了一番魏庭鹤,眼神里带着些慈爱之意。
魏庭鹤含笑瞧去,吴氏那熟悉的眉眼,让他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位旧友。
“听闻吴夫人幼时在江中长大,可庭鹤倒是没听婉婉提起过江中的风景。”
吴氏和宋程风皆是一愣,倒是宋婉江眉尾一挑,接过了话头。
“大人不知,我母亲自从嫁进宋府后,因着些事,便没能回去江中,故而我也没去过。”
“哦?那真是可惜了,江中风景独特,让人久久难忘。”
魏庭鹤说完便没再多言,随后小坐了一会儿,便提出要带宋婉江回府。
吴氏也没多留,只是离别之际,宋婉江又想起了弟弟宋照林。
宋照林痴傻后便不愿与旁人接触,更是见不得生人。
她看了眼旁边一脸淡漠的魏庭鹤,只得按捺住心中所想,忍下去与弟弟道别的冲动。
可谁知,宋照林却早在赵氏离开后便偷偷跑了过来,直到看见宋婉江要走,这才从角落里跑出来,扯住她的衣袖。
“姐,姐,不走...”
宋婉江赶忙用大袖环住宋照林,生怕他看见生人会闹起来,可宋照林只以为姐姐在跟他玩耍,咯咯一笑,随后从大袖下穿过,跑到了魏庭鹤身后。
宋程风见状赶忙让人去将这个傻儿子抓走,却不想宋照林抓着魏庭鹤的手不放。
“舅...舅。”
“...”
魏庭鹤的脸瞬间一黑。
而后头的苍术却憋着笑。
一个姐姐一个舅舅,这可差了点辈分。
周围的人脸色各异,唯独宋婉江却是有些惊讶,她的弟弟自从变得痴傻后,就是连灵溪灵璧,也要好声好语的哄一会儿才能近身。
可他却一点也不抗拒魏庭鹤,还因着怕被抓走,正扯着魏庭鹤的手在嚎啕大哭。
“舅舅...怕。”
饶是在官场上风生水起的魏庭鹤,此刻也有些无措。
他没同这些个小娃娃靠近过,虽然宋照林也算不得小,但看他这痴傻的样子,同那些个刚会说话的孩童差不了多少。
宋婉江见状赶忙上前,轻声哄着宋照林。
魏庭鹤垂眸瞧过去时,就看见那身褐色大氅下,宋婉江因着动作而露出白皙玉颈,再往下,便是那骇人的青痕边缘。
而女子轻声的安抚带着柔意,似钻进了他的心底,泛起阵阵涟漪。
宋婉江称不上绝色,但若是有个同她一般清秀的小姑娘,瞧人时水眸忽闪,那定是极其讨人喜爱。
可不过一瞬,当魏庭鹤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时,登时冷了脸色。
苍术在旁开始有些为难。
自主子大婚后,这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了。
以往主子一笑,他还知道是该杀人还是该放人,可如今,主子就算彻底沉了目光,他也不知该不该动手。
比如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