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症?”江若云原本正在吃一块老式蛋糕,此时动作猛地一滞。
那男人八块腹肌,能文能武,大冬天都敢跳冰窟窿救人,怎么看都不是个病秧子,能和绝症扯上关系?
“我儿子就是他的主治医生,说是脑子里长了个东西,随时可能要他的命,可这小伙子是个一根筋,死活不肯动手术,还说什么,时间不多了,不能把时间浪费在病床上……”
江若云拧着眉头,瞬间丧失了胃口。
不浪费到病床上,浪费到做坏事上?浪费到赚黑心钱上?
没了命,钱又有什么意义?
这个陈知行像一个悖论,一个矛盾体,说不出好坏,也无法用善恶来界定。
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跟他的梁子是结下了,谁让他纵容手下几次三番来找自己的麻烦呢。
“小云啊,就算是有了点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啊,钱得存起来,以后你和你爹还得过日子呢!”
郑翠霞的唠叨把江若云的思绪拉回。
“我爹骨头硬有志气,他要自食其力,不让我养活,这不,扔下我就上镇里去了,至于我,从不相信钱是攒出来的,只相信钱是赚出来的。”
江若云随便扯了两句,郑翠霞也没再追问,只是绕着那台黑白电视发起了愁。
“有电视有啥用,没信号啊!”
“阿姨,你等着我!”
作为曾经超级学霸,解决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江若云拿着个手电筒就出门上房,捣鼓了半个小时,便做好了一个简易的信号接收装置。
看着电视里的雪花点变成了人像,郑翠霞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电视钱,我得还给你,明个我就给我儿子闺女打电话,让他们把钱汇过来。”
江若云环视着屋里朴素甚至简陋的环境,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问:“阿姨,你儿子是医生,闺女是教师,为啥他们都不管你,让你过得这么苦啊?”
郑翠霞有些生气:“你这孩子说话咋这么难听呢,啥叫不管我?他们的工资月月都拿出来一大半给我,都很孝顺,只不过……我们欠了太多的外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哪能赖账啊?”
在郑翠霞的讲述下,江若云了解到,八年前,郑翠霞的丈夫确诊了癌症,病程发展得极其缓慢,成了消耗这个家的无底洞,她一边带着丈夫抗癌,一边供着两个大学生,家里债台高筑,丈夫走后,他们一家三口便过上了勒紧裤腰带还债的日子。
“所以,到底还欠多少钱?”
郑翠霞面色有些窘迫,低声道:“还了这么多年,还剩下五千多呢……苦了儿子,二十七八了说不上个媳妇,哪家姑娘愿意一进门就跟着还饥荒啊?”
江若云挽住了郑翠霞的胳膊,把她搀扶到了炕上,自信道:“五千也不多啊,阿姨,三天,我让你还上债,从此一身轻。”
“你这孩子,发什么梦话呢?唉……我去烧上水,你折腾了一天,烫烫脚赶紧睡吧!”
郑翠霞特意把热乎的炕头留给了江若云,她烫了脚,便钻进了暖乎乎的被窝,翻身的时候,还能看到郑翠霞在灯下备课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受到了岁月静好。
所有对她好的人,她一定会倾囊相待,而所有想坑她的,她也必然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第二天是学校休课的日子。
江若云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也没叫郑翠霞,在天蒙蒙亮时,来到了原先的小卖店。
自从那猥琐老头被抓走之后,小卖店就暂时由他的侄子代管。
“我要这里面的货,给个一口价吧。”
江若云开门见山,老头的侄子不屑地哼道:“这一屋子的货少说三千块,就凭你?我大爷名声是臭了,可这邻着的三个村就一家小卖店,谁能为了一袋盐跑到镇里去?所以啊,过了这阵风口,他们还得回来找我买东西,我大爷无儿无女,那这店就只能是我的了!”
“垄断啊……”江若云挑挑眉,这不是巧了么,她最会治的就是垄断。
“一共五百块钱,你同意,我就找人来搬,不同意,可别后悔。”
“我后悔?江家丫头,你能糊弄我那糊涂大爷,可别想糊弄我!不卖!赶紧走人!”
那人抄起一旁的扫把,直接把江若云赶下了台阶。
“本来还想着一人犯罪不必株连九族呢,可你这烂泥也扶不上墙啊……”
江若云转身径直往附近的村委会走去,正看到村支书开大铁门的锁呢。
“哎呀,王支书,您可真是人民公仆,这么早就来上班,数九寒天,起早贪黑,心怀百姓,不辞劳苦……”
江若云一堆高帽子戴上,村支书有点找不着北,直了直腰板说道:“我其实就是过来拿个毛坎肩……家里怪冷的。”
真是个实诚人。
江若云热络道:“支书,上次村民们帮我抓住了坏蛋,我很感激,我和郑阿姨商量了一下,请大家以后免费到郑阿姨家看电视!您看能不能用这广播宣传一下啊?”
“哎呀,这是服务人民的好事,我这就给你广播广播。”
不到十分钟,郑翠霞家可以免费看射雕英雄传的事儿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等郑翠霞做好早饭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涌进来了一堆拿着板凳呲着大牙的村民。
郑翠霞一脸蒙圈地看着江若云——这丫头昨天发梦话说要帮她还债,今天怎么反而让她做上赔本买卖了,这要是看一天,光电费就得不少钱。
“阿姨,你去炒上一锅瓜子花生,再弄点卤蛋,要是有人想吃,一盘子瓜子花生、两个卤蛋组一个套餐,卖三块钱就行,一会儿锅空出来了,咱们做卤猪肉头!”
江若云说着便跨上自行车往外蹬,郑翠霞一脸焦急,自言自语道:“这傻孩子,本钱都没有,上哪儿弄猪头肉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