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村,江若云再次来到了渣爹江志财家。
属于原主的“家”里空空荡荡,完全没有活人生活过的痕迹,看来江志财是真的怕了她,躲得远远地再也不敢回来了。
渣爹放弃作妖,她也能清净几天,确定江志财不在,江若云准备离开,却无意中在窗台上看到了一个和环境格格不入的格子手帕,天蓝色的,十分文雅也十分干净。
打开手帕,里面竟然是几张粮票还有一沓零散的纸币,加起来不过十几块钱。
另外还有一个纸条,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云,娘对不起你……
“娘?”念出这个陌生的字眼,属于原主的记忆呼啸而至。
作为最小的孩子,江若云是母亲乔秀芬最偏爱的孩子,每晚都是搂着睡的,可每次在娘的怀里,她都能听到娘的哭声,都能看到她嘴角眼圈的乌青。
即便是每天浸泡在苦水里,乔秀芬还是能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三个孩子,任劳任怨,忍气吞声,如果不是江志财一次次毒打又几次三番要扔掉二哥,她绝不会离开这个家的。
“没骨气!”江若云嘴上这样骂着,心里却疼得缩成一团。
或许是原主的感情还残存在身体里,她的眼角竟不自觉地流下泪水。
“江若云,你娘不要你了,她把五岁的你留在江志财身边,让你受了多少折磨?被打,被吸血,被凌辱,被卖……作为母亲,既然生了,就要负责到底,没有能力保护孩子,就别生!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完了的!”
江若云用力将手帕和钱摔在地上,可看着那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心里又很不是滋味。
终究也是个身不由己的苦命女人,带着一个残疾的傻子,这十几块钱,不知道是费了多大力气才攒下来的。
“乔秀芬啊,你可真够傻的,把钱送到江志财家,就不怕又被那渣男花了?又笨又懦弱!你让我怎么放心得下你和二哥……”
江若云向来杀伐果决,可在八十年代这个极其纯粹的世界里,她发现自己变得感性了许多,对母亲和那两个失散的哥哥,也多了几分惦念,心里暗暗想着,等自己安顿好了,就去把真正关心她的亲人找回来。
江若云将钱收好了,骑上车往村子的另一头去。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她一直低着头猛蹬,可怕什么来什么,几个混混模样的人忽然拦住了她的去路,直接把她从车上掀了下来。
“小妞,个头不大,腿挺长啊,二八的车子都能骑啊?”
“是啊,来让哥哥给你用手量量,腿多长啊?”
几个混混说着便伸手过来。
“你们还有王法吗?光天化日的,要不要脸?”
江若云甩开几个咸猪手,却被四个人团团围住。
“王法?啧啧,城里五七技校知道吧?我们是烹饪二班的,你去打听打听,我们想跟谁处对象,就能跟谁处对象,有我们大哥罩着,喇叭村我们可以横着走!”
“喇叭村还有大哥?”江若云有些想笑,这穷乡僻壤的,能出来什么大哥?贾志华那种吗?那还不是见一个收拾一个?
“走,小妞,跟哥哥们玩玩!”
四个流氓直接伸手拉扯江若云,这时,一个单薄的身影从角落里冲出来,怒斥道:“你们干什么!放开她!”
这男人约莫二十七八岁,戴着眼镜,长得特别书生气,穿着羽绒服,羽绒服里依稀可见一件白大褂——八成是个大夫。
英雄救美的戏码固然是好,可江若云多少有点失望——这小书生看着就不是个能打架的,给人打个吊瓶啥的还行。
“哎呦喂,谁家的兽医溜达出来了?赶紧给我滚!”
其中一个看起来最壮的,用力推了一下大夫,可令人意外的是,看似单薄的大夫竟然一点没动,晃都没晃一下。
“我让你们放开她,听不懂人话吗?法治社会,容不得你们撒野!”
“哟,这兽医疯了吧,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单挑还是群殴?”
四个人将大夫围住,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江若云下意识地同情起这个大夫来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她虽然练过空手道,可在喇叭村,她并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的本来实力。
可下一秒,她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看起来文弱的书呆子,竟然三下五除二就把流氓们干倒了,收拾完了之后,还潇洒地推了推眼镜,仿佛刚做完了一套小学数学卷子。
“妈的,这小子练过,我们得摇人,好好收拾他一顿,我们烹饪二班可以不要面子,我们老大不能不要面子!小兽医,臭娘们,你们俩有种别走,我们这就去叫老大过来!等着!”
四个人说着,连滚带爬地往村东头去了。
“还不赶紧走?”大夫帮江若云扶起自行车,说道:“五七技校是出了名的流氓学校,他们烹饪二班更是臭名远扬,你一个女孩子,能躲就躲吧。”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们要是想收拾我,还不跟碾死蚂蚁似的?要不,等他们老大来了,我跟他们讲讲道理。”
江若云其实就是好奇那几个流氓的老大到底是谁,省得以后留下后患,至于讲道理?呵呵,能动手就别叭叭了。
大夫一听,眉头拧成一团:“讲道理?喇叭村除了赌徒就是酒囊饭袋,你和他们讲道理不就是对牛弹琴吗?你要是害怕,我送你去我家,我家就在隔壁锣鼓村!你去我家躲一躲。”
大夫说着跨上了自行车,指了指后座说道:“坐上来,我送你。”
江若云看着大夫的背影,不禁有些感动,这个年代虽然落后,但人们做好事的时候,也不会想那么多。
好巧不巧,这大夫的长相还挺符合她审美的——看起来很弱很书生,但动手又很利索,反差萌么这不是?
“不对啊,这自行车……怎么像是我家的?”
大夫转头看着江若云,四目相对,江若云也从他的眉眼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他长得挺像郑阿姨,难道是郑阿姨那个在城里当大夫的儿子?怪不得和郑阿姨一样善良正义。
就在两人都发愣的时候,一群黑压压的男人连吼带叫地冲了过来,他们都没空着手,有的拿着刀,有的拿着棍子,有的拿着锄头耙子,一个个凶神恶煞。
“躲我身后来。”大夫拉过江若云的胳膊,把她藏在了自己身后,低声道:“男人的事情男人解决,一会儿打起来,你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