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的眉睫微动,小心翼翼打开眼眸。
她轻眨了眼睫,转向了左又缓缓地转向右,停留回中间松了一口气,才镇定坐起,长发垂坠下肩。
吱吱——
耳边传来了一声响动,她刚合上了白色拖鞋,棉质睡裤垂坠在地,听到声音,她僵了僵,目视前方。
一只毛茸茸又透明的生物从她两脚中间穿过,正是它发出了吱吱的声响。它全身通白,两只耳朵是灰色的,只有手掌心的大小。
与楼上那户小学生养的仓鼠一模一样。
它什么时候死的......
疑惑还未解,夏青站起来到了桌子边,从木篮里拿出了其中一白色的大肠发圈扎起了头发,在脑后扎了个圆润的高颅顶发髻,余光则不动声色地留意仓鼠去向。
窗外,那只仓鼠顺着玻璃直直往上,双脚扑腾着,短小而用力着,看起来像是刚成为阿飘而不熟练。
不过,也没有过多久,它慢慢就掌握了诀窍。
因为有奋斗的目标,使出了吃奶的劲头。
有家回真好......
她仿佛在看一场黑白的默片电影,忘记了时间,不觉疲惫,甚是有趣。但下一秒,不知道哪里伸来了一双黑焦的手,将那仓鼠往下拖曳。
“不要......”
她刚要打开窗户,开口阻止。
梦醒了。
缓缓睁开眼,夏青彻底从昏沉里醒了过来,鼻尖飘进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眼前印入了隔床的帘子。
“夏青?”
三院的护士正在巡床,听病床上的人有了动静,拉开帘子靠过来,低身确认她的意识。
“嗯......”
“是夏青吗?”
“是......”
夏青的身子沉溺,身上也痛,她应了声,回归到了现实世界,继而回想起了断片的内容,也恢复了失去意识时候的恐惧,瞳孔倏地一缩。
记起,有人将她拖入了密林里,死死捂住了口鼻。
那无处呼吸的窒息感重新袭来,恐惧随之后知而到,使得人发麻。
她避开了眼前光线,问,“我在哪......”
护士从警察处大概知道了发生的事情,拉了拉她的手,“孩子,你安全了的,不用担心,这里是医院,内外都有保安看着呢,镇定点,没事了啊。”
见她嘴唇干涸,护士倒了杯热水给她,继续说,“不用着急起来,先好好适应下,也好好想想看家里人有谁能来,警察打了你家长的电话但是没有人接。”
“不要打......”
夏青像是抓住了稻梗一样,跟护士低声强调,尽管身上疼,挣扎了起来。
“我没什么事,不要告诉他们。求求你......”
护士将热水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测了她的体温,保持着专业,“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警察该通知的还是会通知,更何况你还是未成年,怎么能不让家长来呢?”
夏青伸手抓了她的衣角,哀着,“不要打,她不能知道。”
护士将水放在桌子上,不是很明白,“就是打不通啊......他是谁,你的爸爸还是妈妈?”
听见没打通的话,原本抓着护士衣角的手,才轻轻地松开了去,焦虑从眼里消散。
而后,也没有回答问题。
护士登记了她的体温。
没有发烧,精气神正常。
依照她的判断,面前的女孩此刻更需要一个心理医师,因为她的情绪起伏得有点不太正常。
不像应激后的PTSD,脸上和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不下二十处,所受伤害不小,可这未满十八岁的少女浮现害怕仅仅三秒,因为提到了家长瞬间就淹灭了下去,比潮水退得还要快。
“不跟我说也没事,警察在问主任细节,具体是什么,你再跟他们说吧。”
“嗯。”
护士让她等候,就又离开了。
他们得继续巡床,驱散无关的人。
急诊室的凌晨,来的人比白日还多,小孩和大人混在了一处,来来往往,人员混杂。对面抱小孩来看过敏的家长高高低低地看了她一眼,夏青没有什么表情地看了回去,他却避开了。
她还穿着那身啦啦队队服,裙子短到膝盖上,上衣也是比正常款式短半截。
见她这身,又听到护士提警察,那家长审判似的斜乜了一眼。
夏青不解那眼神意味什么,留意到对面墙上的挂钟,她忽而找起身上的手机。
不在自己身上。
她出来买东西,没有在预计的时间回去,他们就算不知道,也该到处在寻她了吧。
事情是不是也隐瞒不住了。
她沮丧地站了起来,身上涂抹了药膏的地方撕扯般叫嚣,一下子让她弯下了身子来,也看见了隔壁床位上躺着的人。
心骤停一刹,“死神......?”
在昏睡期间做的梦里,夏青见过一鬼吊在半空中,冷得如黑夜无尽头。原本以为只是勾魂梦,而却真实存在在眼前,并且就在她的隔壁病床上吊着盐水。
年轻,穿着无袖黑衫,闭着眼平静无波。
与她梦中的轮廓,样子无异。
她不由得侧头看了看放在床边的诊断单,上头写着病人的名字,“齐觉”。
“好像有点耳熟......”
诊断单上正好压着一台手机,她想借来用一用,伸手到半途,看似是齐觉的看护人就进来了。
她只好缩回手,坐回原位。
“小子耶,命可大了,摔在了大马路上,差点就给大货车碾了。还好人司机眼神好,及时看见了你刹住车,福大命大了你,哎,可怎么还不醒啊。”
“医生说你低血糖,一整天没吃饭,没什么大问题,但你怎么晕这么久,别不是装的,不想工作吧。”
刚进来的女人搬了张木椅坐在床头边,翘起了二郎腿。
一头卷翘枣红短发,戴着个lv发箍,手上硕大的祖母绿戒指十分抢眼,伸手拍了拍床上躺着的人,想要叫醒他。
而床上的人没反应。
许是奔波太久,等了一晚上无聊了,她又从包里拿出了香烟和打火机,放在大红唇边,打算用烟草解困乏。
一边嘴里还在抱怨,“今天多少客人奔着你来的,卖了多少票和啤酒,结果开天窗,这下子都在找我......哎,你小子快醒醒吧。”
夏青看着他们,听着她的话。床上的人没醒,她的话像是在说给她听,她没应,目光放在她正打算点的烟上。
“医院禁止吸烟。”
“什么?”
夏青又重复了一次,“我说,医院禁止吸烟。”
“哦,抱歉抱歉,忘记了医院不能吸烟,我以为在孤行呢。”
平时连感冒发烧都少跑医院,只随便吞点药应付的人,一下子反应过来。
这是医院,不能吸烟。
但她嘴上说着不吸,还是放在鼻下闻了闻,才依依不舍地放在了诊断单上。
她放下后,面前姑娘还是看着她,连带着背后一抱着小孩的家长听了也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我只是闻闻都不行?姑娘喂,我不抽了,放下了。”
“哦。”夏青答得毫无感情,就像学校里抓纪律的老师,强势又傲气,伸手指了指诊单。
那上头,她放着烟。
“祖宗哟,你家住大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