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可不能乱说,世间女子哪有不许人家的?即便做女户,也要走一遭夫妻姻缘,守了寡才做得成。若姑娘在医馆呆一辈子,江州人一口一唾沫,也要把老爷太太淹死。况且,若老爷不能主理医馆了,姑娘岂非无依无靠,要怎么过活呢?”
远志认真道:“难道我就不能行医救人,将医馆经营下去吗?”
喜鹊一愣:“女子行医,便是药婆了,人都说药婆走街串巷带坏良家女,姑娘你人善,总能觅到良婿,何必自甘堕落。”
这话远志倒不爱听了:“男子治病救人就是悬壶济世,女子治病救人就是自甘堕落?药婆是被那些个招摇撞骗的坏了名声,可又关其他人什么事呢?凭白就连坐坏了名声,男子行医难道就没有谋财害命的无赖吗?为什么世人仍要尊称一声大夫,却不说男子也不能行医?”
远志鲜少声高,吓到了茯苓,茯苓伸出小手摸了摸远志的掌心:“姐姐不要生气……”
茯苓童声软软,才灭了剑拔弩张之势,远志意识到失言,抚住茯苓的脑袋:“姐姐没生气,姐姐和喜鹊闹着玩儿呢。”
喜鹊叹了声,已经回不出辩驳的话,见远志满眼只有茯苓,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恼她,过了会儿,才听远志道:“你去忙吧,我再陪茯苓呆会儿。”
喜鹊望了眼茯苓,端着水盆走了,抬脚跨门槛的时候迎面险与人撞上,抬头看,原来是李济。
十七
喜鹊端着水盆将要行礼,李济食指贴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喜鹊不出声,识相地离开了。他看了眼远志和茯苓,又望了眼戚思宽,这人呐,无家要寂寞,有家又有烦恼,总是有不如意。
晚上医馆关门,几口人照旧围坐吃饭,各人端起各人的碗筷,当事人各有闲愁,也没之前热闹了。
李济坐视左右,说:“这段时间我在戚家多有叨扰,也是该走的时候了。”
闵婉意外:“怎忽然说要走了?”
“总要走嘛,天一堂的事我也得回去管了,总不能一直让徒弟顶着。”
“可是我上次与你争论,你才要走?”戚思宽问。
李济淡然一笑:“你这臭脾气我还不知道?以往我们也没少争吵,哪儿至于就为了这赌气了?”
远志怪道:“师父和师叔为什么事吵?”
李济扬扬手:“不重要不重要,反正就是些无关紧要的。”
许恒心中不舍,这段时间师叔教了他许多,他已将李济视作半个叔父:“那,师叔何时启程?”
“不是明日,便是后日。”
戚思宽追问:“那到底是明日还是后日?”
李济白了他一眼:“有啥区别,我也不用你送。”
“谁要送你。”
“好啦!”闵婉往两人碗里一人扔了只虾:“多大人了还不会吃饭,也不怕小孩笑话。”
俩老头才偃旗息鼓。
过了会儿李济又开了口:“此番回,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先生请说。”
李济端正颜色,张了张嘴,又像难言,吞吞吐吐,头低低抬抬,看得戚思宽冒火:“你要说就说,不说就吃饭。”
“那个,我想带走你一个徒儿。”
当一声,闵婉筷子砸碗,戚思宽夹着的鱼丸飞了,许恒咬到舌头,远志被汤呛了一口,咳得猛。四个人异口同声:“什么?”
李济下意识身子往后靠了靠,心想,这四个人是要吃饭,还是要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