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男子身形修长,往日里温润如玉的语气此时却仿若利剑:“楚二小姐方才的言行,已经足够判下罪责了。”
突如其来被拦住手掌,楚嫣儿气急败坏之余,也恢复了些许理智。
却并非因为担心冒犯王妃的罪名。
她不想落人口舌,她必须坐上端王妃的位置……在此之前,她不希望自己的名声有任何损坏。
如水双眸中迅速沁出泪滴,楚嫣儿带着哭嗓:“难道行朝哥哥不是因为她受伤的么?此次若非她胡乱跑出王府,又怎会有人加害于她,害行朝哥哥受伤!”
说罢,她捂住唇齿,泣不成声。狠狠瞪了一眼被许应护在身后的女子,便转身跑开。
一番话化解了她方才的罪过,仿佛她真的只是因为太过担心顾行朝才会口出妄言。
这一招以退为进,成功让不少端王府中的下人同样对守在门外的阮笙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端王妃久不在王府之事,虽说有顾行朝掩瞒,但王府中人依旧明白一二。
当今哪一位贵人外出不携带侍卫?阮笙此次仅带着侍女前往寺中,已经是十分不妥当的行为。
许应听出她这番话中的机锋,神色越发难看,想上前追赶,却被身后女子轻轻扯了扯衣袖。
阮笙的脸颊一侧红肿,发髻随意挽着,几乎有些狼狈不堪。
她勉勉强强扯出一个笑容,想安抚为她愤怒的许应,有一滴泪顺着她嘴角酒窝滑过:“表兄...她说得没错。”
她倚着回廊间的柱子,眼神仍痴痴望着那扇御医进出的门扉,语气里带着绝望和浓重的自责:“如果不是我非要去寺庙,还不对外人加防,这件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他不会因我受伤,不会生死垂危。”
“表兄,你说我该怎么办啊。”她再也忍不住心中悲切,勉强提起的嘴角缓缓下落,露出一点迷茫和痛苦:“我两年前便害他受伤,现如今又欠他一次...我要怎么才还得清。”
“笙儿...”许应开口安抚着,然而这一次,他依旧没能将话说尽。
浩荡脚步声随着一道冷淡女声降临几步之外,妇人有着一张和顾行朝相似的脸庞,身上的贵妃冕服气势凌人,又华贵不已。
“不必了。”她独步上前,把随行的一干侍女留在身后,艳丽的容颜上写满憎恨:“我儿无需你这毒妇偿还!”
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落在阮笙侧脸的一巴掌。
许应未曾想过陈贵妃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行径,一时间根本未来得及拦。
他仿佛也没什么立场拦。
陈贵妃是阮笙的正经婆母,顾行朝的母妃。
但,倘若他能未卜先知,知晓陈贵妃接下来的言辞,他一定会选择,强行把阮笙带离此地。
“你明知有了子嗣,仍旧独孤一掷惹怒圣上,害本宫没了孙儿……如今又害得行朝儿再一次因你受伤,你有何脸面,继续呆在端王府!”陈贵妃斥声说着,言至激动处身形都有些颤抖。
“母妃...”听见陈贵妃最开始的那一句话时,阮笙便诧异地瞪大了双眼,她想要解释,可只来得及喊出称呼,便又被陈贵妃高声打断。
“你这般毒妇,合该落得个子嗣艰难的下场!如你所愿,行朝儿的子嗣不可能为你所出!”
阮笙不敢置信于陈贵妃所说的那四个字。
她内心被疑问霸占。
她怎么可能子嗣艰难呢?她明明已经有过一个孩子了...
除非...
阮笙足尖一软,还没彻底倒下,脚边已出现陈贵妃丢来的一封信笺。
朱笔批下的休书二字赫赫在目,阮笙不敢去捡,也不愿去捡。
可这已经不是她不愿便能无视的境况了。
陈贵妃似是乏极,由上前的侍女搀着,她摆了摆手,声线极轻,又落地千钧。
“端王妃阮氏,品行不端,不孝不慈不敬夫婿,本宫今日便代子休妻!”
“从今往后,阮氏长女,与端王再无瓜葛!”
民间母亲,的确有代子休妻的权利。
虽说陈贵妃只是端王的母妃,尚未执掌后宫……但她历来是圣上最为宠溺的妃子,哪怕先斩后奏为顾行朝休妻,也不会惹来多大的波浪。
更何况如今的阮家已然势微。
“端王妃不可能由一个子嗣艰难的女子来担任。”陈贵妃冷笑着:“今日哪怕是圣上亲至,本宫也定要代替行朝儿休了你这个毒妇!”
陈贵妃似是不愿再多看阮笙一眼,连言语都吝啬至极:“阮氏,休书在此,还不快离开我儿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