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什么?
要破他的纯阳之身?
李时胤禁不住笑了,哈哈大笑,本以为这妖女不过是不通俗礼,现在却只觉得她是疯,是躁,是渴冒烟儿了,要是没人把这把火给她降下来,估计天都能被她通个窟窿。
皎月无痕,四野阒寂。
他笑得差点直不起腰,然而这妖女却出人意表地一动不动,面无表情,李时胤的视线重新落回她面上,渐渐也笑得无趣,于是神色渐冷,目露嘲意和她对峙着。
“你要是燥得慌,那就去停尸间躺着,那附近凉快。”
然而面对这番嘲弄,寅月仍旧岿然不动,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目光从他的眼滑到唇,再到频滚的喉结,仿佛货真价实地在好奇,“没了纯阳之身会怎样?”
李时胤呼吸变轻了,“放开我。”
“会修为尽失,还是毫无变化?”
“我不会放过你。”
“为什么?我只是在问你,什么都没做。”
“你闭嘴!”
“怎么就这么气急败坏啦?”寅月故意贴着他的耳朵说话,柔软的唇峰掠过他的耳廓,那含笑的尾音搔刮着他的耳膜,就像一股细小的电流,直往五脏六腑里钻。电得他五感六识都瞬间明澈起来。
“衍门中难道没有前辈破过例?你这样避之不及,会让我以为其实你就是怕,怕就是想,越想就越怕,越怕就越不准人提。”
“放开我!”他怒目而视。
“果然怕了。”
“我就算死也不会和你做!”
话音一落,空气骤然安静了。
寅月一下退开好几寸,歪着头打量窗户上的纹路,然后才诧异地回神,婉转地笑出来,“你想和我做。”
陈述句。
“我没有。”
“你想了。”
“我没有。”
“我没说和你做,我只说破了你的身子,破身子有那么多法子……”她声音变得极轻,带着一丝奇异的趣味,令她陡然变得多情又温柔,“原来,你想和我做。”
“你别胡言乱语。”
没来由的,李时胤觉得她的声音,她的目光,她的笑容都刺得人眼睛痛,又像一粒火种落在心头,烫得他疾跳。然而她还在喋喋不休,还在放声嘲笑,他心中云翻海覆,越加恼怒,欲要挣脱却不得其法。
“什么时候想的?”
“闭嘴!”李时胤咬牙切齿。
“就刚刚?还是更早?还是多久以前?”
“你一点脸都不要吗?”
“是你下流,想跟我做,我怎么不要脸啦?”
李时胤别过脸,然后闭上眼,咬碎银牙一言不发,飞速在心中默诵起清心诀,然而下一刻,胸口处一重,不知是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压了上来,在他耳畔呵气如兰。
他呼吸骤停。
明明没有睁开眼,他却能感觉到那道有形的视线,正在他胸腹、脖颈、唇瓣上游弋,带着某种烧灼的温度,直直燎烤到了心口。
他的心又不受控制的、被烧得疾跳起来,脊背僵直。
与先前的强硬冷傲、阴晴不定相比,此刻的妖女似乎变得和善柔情了许多,甚至还带着寻常不可见的妖媚。
然而这一切更令李时胤感到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他能感受到的她的热度与呼吸,危险、致命,他只想快逃,立刻。
她轻笑了一声。
伴随着她按在腰间掌心柔软的触感,她那甜蜜得像毒药的声音也哺入耳蜗里:“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的命?”
“不想。”
李时胤额上滑下豆大的汗珠。
“撒谎,”她娇笑起来,整个人偎入他怀里,“想不想?”
“不想。”
回答得这样斩钉截铁,但是他为什么汗流浃背,为什么眼前开始有重影?
“我想你跟我去上界,做对同命鸳鸯。”
她是这么想的?
这就是她这连日来的目的?
如此处心积虑,竟然是想让他跟她做同命鸳鸯?
李时胤竟然神志不清起来,脑中紧绷的弦“啪”一声断裂,他一下握住她摸过来的手腕,下意识要制止她的动作。
与此同时,他倏然睁眼,却冷不丁看见她一张脸飞快放大,她那饱满欲滴的唇近在咫尺,在吻住他的前一刻停住了。tຊ
“咚”地一声,是什么声音?
呼吸交缠,他听见颅内在嗡鸣,像是沸腾不休的欲念。
李时胤以为自己会躲开,但大概是被她定住了,或者是她施了新的妖法,所以他没有。不,不是没有,是没能够。
无法形容的痒,拂在他的五脏六腑,令他灵魂都震颤起来。但是他的目光仍然清明而坚决,心中毫无邪念,至少他是这么以为的。
然而,那可恶的潋滟似血的唇仍然近在咫尺,那双有毒的眼睛仍然死死纠缠着他,她已经完全偎在了他怀里,两个人的体温都骤然升高,李时胤很急,非常急,急着想寻个解脱之法。
“想要吗?”她炙热的呼吸都落在他唇上,像一个个濡湿热情的吻。
“什么?”
她切切地笑,媚眼如丝,没回答是什么,可双臂却更加有存在感地磨在李时胤腰上、腹部、胸前,简直无处不在。
“要不要?”她更加不放过,那蜜一样的唇步步紧逼,誓不罢休。
“不要,闭嘴!”
李时胤咬牙切齿,再次闭眼,将脑子里那些旖旎的画面统统往外逼,然而下一瞬,耳听“咚”一声巨响,他一颗心猛跳,稳住呼吸睁开眼,整个人竟有种心虚失措之感。
还没弄清楚是什么声音,却感觉唇上一热,他一下静止了。
是她吻了上来。
与意料之内的不同,她的唇竟是极柔软的。
那热度很快撤离,她又退开两寸远,似波涛汹涌又似毫无波澜地看过来,李时胤竟只觉得眼花缭乱头晕目眩,只看得见缤纷色彩里那一抹娇艳醒目的红。
她志得意满,“嘴这么硬,嘴唇却很软。”
李时胤得承认,他的修为还远远没有让他成为圣人,仍旧是血气之身,被妖女这样引诱蛊惑难免产生一点儿不自在,这点儿不自在十分正常,不必愧疚。他很快开解了自己,寻找了个妥帖的方法来对抗这点儿不自在。
他几乎竭尽全力,让自己远离她,不要去感受,不要去听,然后运转周天努力挣脱她的桎梏,大喝一声:“妖女!”
“嗯?”
她竟然还敢对他笑。
李时胤冷汗涔涔,用尽手段往旁边挪了一寸,她那软绵绵不知羞的身子终于被他摆脱了,可至此气力已尽,他喘着粗气回看她。
寅月却静静不动,看着他艰难地、徒劳地逃走。
“真的不要?”
“快滚!”
“可是你看起来很想要欸。”
腰上一紧,李时胤睁大眼看过去,才见她竟直接拽住他的腰带,将他往回拖。然后她没骨头似的欺身上来,所有馥郁的、柔软的、叫人害怕的东西,全部压在了他身上。
她压在身上,又轻又重,压得他心里生出难以启齿的暗疾与隐恨,透不过气,他被她逼得没办法了,但是又毫无办法,那种越加严重的憋闷感来势汹汹。
“要不要?”
“要点脸行不行?你不要脸我还要。”
原谅他吧,他真的已经尽量表现得不卑不亢、得体有礼了,他也想保持尊严八风不动,但是她真的欺人太甚,他要是再矜持再有涵养一点儿,就怕被她吃干抹净了。
然而这次她终于像是玩腻了,或者说偏要为难他……总之,她再没任何废话,俯首吻住了他。
李时胤脑中轰然一声,有什么东西坍塌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寂静,然后自暴自弃,然后……
他的五感这才重新集中到唇齿之间,他们在接吻。
是的,他跟这个妖女在接吻。
李时胤又惊又怒,又恨又痛,总而言之,他感觉自己保持了二十年的圣洁之体,被玷污了。
起初她非常粗鲁,不带任何情意,旨在宣泄恶意,故意咬人要他难堪。然而到后面不知因缘如何倒转,李时胤竟将人压在了身下,手掌重重揉进她的乌发中,将她唇上的血色厮磨得更加潋滟。
两个人化身成浪,此起彼伏,翻滚在美妙的欲海之中。
李时胤觉得自己很失控。
他是天之骄子,哪受过今日这般羞辱戏弄,胸腔里有万般情绪汹涌,都化作唇齿间的狠厉挞伐,他简直无师自通,很快就掌握了技巧,她所有的滋味都被他搜刮掠夺,连舌根他都想一并卷走。
“嗯?”
他大概察觉到了她想跑想躲,所以这种反应取悦了他,于是他立刻截住她的腰,将她狠狠压向自己,吻得更深。
他已经提醒过她了,他要保持纯阳之身,要保持修为,要清心寡欲,让她不要没皮没脸来招惹,是她先招惹的,那就谁也别想好过。
于是她很快被吻得软下来,又变成那软绵绵的可恨的藤蔓,缠住他的四肢缠住他的心脏,让他不可限度地往下坠。
于是他也不由自主地换了个方式,由狠狠地挞伐,变成了稍微的教训,这回倒像是有些情意绵绵了,温柔又凶狠,将她死死抵在身下,捏碎掰开了来尝。
不仅如此,他大概是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犹如银瓶炸裂,狂乱有力。
反正都这样了,那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