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
许知染剥着荔枝,雪白的果肉被捏在手指尖。
她忽然想到了前世,约莫是半年后,沈益便打定主意要给梁北衍送妾。
即便沈益宠爱沈妙仪,可到底还是更看重利益。
眼看着沈妙仪一直不得梁北衍喜欢,就想着将庶女沈落雨也送进国公府。
奈何沈落雨心比天高,想取代沈妙仪。
这心思被柳氏得知,差点没被柳氏搞死。
但其实没有柳氏,他们的计划也注定不会成功。
许知染太了解这一家子,他们都有个共同点——
自我认知不清晰。
总将体面人的礼貌当成好拿捏,宁国公府客气对待承安伯府,不代表真的敬重沈益,任由摆布了。
到时候惹怒了国公府……许知染倒很乐得看好戏。
许知染将荔枝塞进嘴里,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对梁北衍说:“我们要不要聊聊子嗣问题?”
子嗣。
又是子嗣。
梁北衍不理解,“夫人是真喜欢孩子,还是想用孩子巩固地位?”
这灵魂拷问,真是问住了许知染。
平心而论,两者都有。
但在目前境况下,显然后者更多,毕竟梁北衍的时间不多了。
梁北衍见她答不上来,便替她答,“你对我毫无感情,显然是后者。”
“我现在便可回答你,子嗣一事不着急,你不必想着用子嗣巩固地位,我也绝不会纳妾。”
他说的极认真。
其实除了不愿意生孩子这点外,梁北衍真的算是优秀的丈夫。
可不生孩子真是个很大的问题。
他不着急,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短命呐!
许知染无奈道:“我着急。”
她没有刻意收敛情绪,很直白。
梁北衍唇线紧抿,“夫人幸福吗?”
嗯?
许知染还不明白他说哪方面,又听他继续道:
“岳父不爱岳母,生下了你,你自认为幸福吗?”
他言语间并无嘲讽和挤兑,仿佛只是问出了一个很纯粹的问题。
却叫许知染一时语塞,她竟回答不上来。
曾经她期待父爱,却好像从未拥有过,哪怕短暂的瞬间,也是自我欺骗。
娘亲是爱她的,应该是。
不过,小的时候,她总觉得娘亲看她的眼神,很悲伤。
又仿佛透过她,在看着谁。
许知染沉寂好一会儿,不满道:“你很冒昧。”
察觉她那不善的眼神,梁北衍垂下睫毛,正色道:“抱歉。我只是觉得,感情不睦,不是非要生下孩子。”
梁北衍想起自己的父母,也只是相敬如宾。
母亲明明是爱他的,可这爱寄予厚望,对他唯有严厉。
从出生起,所有长辈都灌输着:你是未来家主,不该渴求爱这种东西。
论宠爱,父亲宠爱二弟的生母,也更偏疼二弟,二弟可以随心而活。
梁北衍嘴角勾起一抹落寞的浅笑,语气缓慢而淡薄,“你想用孩子巩固地位,可有想过,孩子的感受。”
“这……”许知染一时半会儿,还真反驳不了。
她莫名难受了一阵,蓦然反应过来,“不对啊,那这世上夫妻,大多都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不成都不生了?”
“你会是好父亲,我也会是好母亲,更何况宁国公府门第高,这出身,难道能委屈了孩子?”
宁国公府教养出来的嫡长子,所有一切特点都符合极了世家继承人的特性。
许知染是万万没想到,唯独繁衍子息的观念,他有他自己固执的想法。
世无其二的想法。
“不是委屈,”梁北衍冷漠地纠正,“是我不愿。”
许知染眼神瞟瞟他,小声辩驳,“你不愿意,那你洞房夜,还碰我了。”
感觉也不是那么不愿意。
她现在回想一下那夜,熄着灯,他真不是这么内敛的。
好像脖子都让他亲红了吧!
她声音再轻,也还是清晰落入梁北衍耳中。
顷刻间,他白皙的脖颈迅速红了,脸色却变得肃穆,“那是因为——”
就在此时,马车突然停下。
宁国公府到了。
梁北衍话音中道而止,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声音少了几分情绪,“今日起,我都会住在书房,你不必寻我。”
“那怎么能行?”许知染当即反对。
每日都住在书房?
呵,这哪里是成家,分明是没了家!
梁北衍不再言语,起身拂袖而去。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许知染不知所措。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男人,竟然这么抵触和妻子同房。
若是按他所说,没有相爱就不能生孩子,那许知染得等到猴年马月。
一来,她不图他感情。
二来,也没有时间徐徐图之。
既然跟他说不通。
如此,还是得靠她推一把。
许知染打定主意,今晚就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