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嘉瞧了瞧那边已经坚持不住的蒋瑛,歪头说道,“是不是罚的重了些?我看姐姐也没必要如此生气。这要是闹出人命可就不好了……”
裴兰不以为意,喝了一口冰饮,道,“不过是个太监而已。你还心疼上了?”
上次便放了她一回,谁知道蒋瑛不识抬举,那今日可就怪不得她了。
她师出有名,便是那位沈墨知道了也没什么。
高嘉私下撇嘴。
裴兰的父亲裴正,乃是邓州刺史,替皇帝守着东边,防着东夷国。裴兰自然有这个资格为所欲为。
雪阳宫内,徐青芷将帕子放下,揉了揉眼睛,“不绣了,眼睛疼。”
徐姑姑瞅了一眼,笑道,“那只猫倒是有头有脸了。”
徐青芷道,“这是牡丹,牡丹,猫什么猫。”
徐姑姑又瞅了一眼,语气格外无奈,“牡丹就牡丹吧。”
徐青芷原想着去午休一会儿,却瞧见巧儿匆匆忙忙的赶回来,顾不得礼数,扑通一声在徐青芷跟前跪下了。
徐青芷望了一眼,道,“何事这般慌张?”
巧儿还没说话,眼泪先落下来。
饶是跑的急,喘着粗气。
徐姑姑起身道,“你慢些说,先顺口气。”
巧儿缓了口气,这才道,“小瑛子被贵妃娘娘罚了。说是打了二十板子,现在又在御花园里跪着,顶着那么大的太阳,奴婢看贵妃娘娘是不想要小瑛子活了。”
巧儿原是在雪阳宫候着。等到身体好些了,往外看,迟迟不见蒋瑛回来。毕竟是自己的事情,蒋瑛帮了忙。又怕她是不是不认识浣衣局,又或者招惹上什么人,便有些担心。她便出门去找了。
途中便听到有宫女讨论御花园的事情。她藏在暗处瞧了,吓得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当下也不敢耽误,赶紧跑回来找徐青芷了。
徐青芷一听,便神色变了变。
徐姑姑瞧了一眼,先沉稳的问道,“可说是什么事?贵妃娘娘罚人,也得有个由头。”
巧儿道,“听说是私相授受,连定情信物都找出来了。”
徐姑姑去看徐青芷。
徐青芷道,“小瑛子虽然来得日头不长,可还算安分,万不会有私相授受一事。”
徐姑姑道,“这也只是你我的揣测,具体什么样也不清楚。娘娘,那边毕竟是贵妃,她罚个太监,旁人不好诟病。”
巧儿听了出来,伏在地上哭诉道,“小瑛子平日和善勤快,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那位贵妃娘娘下手也太狠了,小瑛子怕是命保不住啊。娘娘,还请您救救小瑛子吧。”
说着,便磕了好几个头,额头都红了。
蒋瑛来的时日不长,巧儿便能这样护着,徐青芷心中颇有些感慨。
徐姑姑毕竟了解徐青芷,对巧儿道,“你先退下去,我与娘娘再从长计议。”
巧儿泪水涟涟,也只得先退下去。
巧儿离开之后,徐青芷问道,“你不愿我出面?”
徐姑姑道,“自从你嗓子出了事之后,这些年,你在雪阳宫中,也还算平安。与她虽说也需要打个照面,但到底这么多年相安无事了。娘娘此次若是出面,以后怕是……”
徐青芷沉默片刻,道,“姑姑你本就没说错。这么些年了,我都以为自己也学的贤良淑德温良恭让了。可我到底不是这样子的人。就像这帕子,一朵牡丹,偏生秀不出来。因我就不是那样子的人。”
“这宫里头待久了,把人什么习性都磨没了。就像与生俱来的那点侠义气也没了?可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来自哪里,姑姑可还记得?我们来自邓州,来自徐家堡,若是自己的人都保护不了,与缩头乌龟有什么用?”
徐姑姑没法反驳,道,“我是早就知道。你呀,自己怎么受委屈都行,反正是看不得自己人受委屈。”
徐青芷笑笑,压了压手指骨节,发出一些声响,“人啊,窝太久,也疲乏了。偶尔活动一下筋骨也没什么。”
徐姑姑忙道,“可别惹了祸事。”
徐青芷挑眉,“我有分寸。裴兰那个丫头,还犯不着我动真格。”
说罢,便要出门。
徐姑姑忙跟上。
徐青芷看她。
徐姑姑撇嘴道,“既然不动真格,就得多张嘴说话不是?你忘了当初我还把她母亲嘴巴气歪过呢。”
徐青芷笑起来。
如今想起来,是多久远的事情了,可还是历历在目呢。
主仆二人便要出门。巧儿没敢走远,担心蒋瑛的安危。一边哭,一边眼巴巴的瞅着徐青芷的屋子。
“你别跟着去添乱,把药膏子准备好。小瑛子瘦胳膊瘦腿的,恐怕要养些日子了。”
巧儿欣喜,忙擦了眼泪去办了。
徐青芷脚下生风,走得快。
徐姑姑看着年长,脚下动作也快。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二位其实都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
没多久,主仆二人便到了御花园。
徐青芷瞧见了蒋瑛,低垂着头,跪在那里,身形晃动,随时能倒下去。
她几步上前,挡在了她身前,替她挡了烈日,又弯腰递过去一个水囊。
蒋瑛缓慢抬头,嘴巴干裂,小脸晒得通红,眼睛无神。
“娘娘……”
“喝口水。”
“呦,这不是姐姐来了吗?”裴兰也是没想到徐青芷为了一个小太监会真的出面。
她这些年除了去请安,或者重要的节日,平时都在雪阳宫里待着。时间久了,宫里头的人已经逐渐忽视了她的存在了。
徐青芷置若罔闻,给蒋瑛喂水,小声道,“别怕,一会儿就带你走。”
蒋瑛点点头,眼圈红了,却没哭,她嘴巴张了张,声音微弱。
徐青芷凑近去听,简短一句话,“奴才没求饶,不给娘娘丢人。”
徐青芷心下动容的同时,眼中也有了杀气。
掩藏了许多年的锐气,到底是骨子里的,到了时候还是能被激发出来。
“你的人犯了错,姐姐就别怪我了。姐姐这些年不管事,怕是对宫里的人太过纵容,我也是帮姐姐来整肃一下。”
“呸!”
却不是旁人,而是徐姑姑,她叉腰对着徐青芷,便火力全开,“当年娘娘生下来的时候,皱巴巴的,你母亲都不愿意亲近,还是奴婢头一个抱的,确实奇丑。原对相由心生这话不大信的,如今倒是印证的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