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瑛跟了进去。
李洵坐在了座椅上,便冷声道,“跪下!”
蒋瑛跪了下去。
“可知错?”
蒋瑛这一跪,便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只她觉得李洵未免太厉害了。
她忙道,“奴才知错。奴才不该动殿下的笔墨。”
语气依旧是冷的,“只是笔墨?”
蒋瑛忙解释,“只是笔墨。纸张是在纸篓里捡出来的,是殿下弃之不用的。”
她只需写几个字,倒不用多大的纸。她没别处去寻笔墨,趁着李洵不在时,偷偷写了几个字塞在了怀里,趁机塞给了蒋思思。
李洵观察细致入微,竟轻易察觉到了。
“你写了什么?”
蒋瑛哪里敢说,只好道,“就是看着殿下总是写字,便也想练练,胡乱写的,早烧了。”
李洵想,那日他那般评价她的字,许是有些伤着她了。像她这种出身的,能认识几个字,已经实属不易,实在是不该嘲笑的。
心里倒是生出个念想,随即又被自己打发了。什么时候,他需要对一个小太监这般上心了。
他道,“那也该受罚。擅自做主用了我的东西。去外头跪上一个时辰吧。”
语气却没有先前那么冷了。
蒋瑛其实心里美滋滋。
上次罚还是跪了两个时辰呢。
这一次只有一个时辰,可见李洵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
转眼又是十五,徐青芷照样要去永寿宫给太后请安。
她比上一次又早起了半个时辰。徐姑姑给她梳洗的时候,便道,“再这样,迟早要被太后给轰出来。哪有越去越早的道理?”
“不想遇到人,烦。太后要是没起,我向那边姑姑说个话,代为转达,就回来,多省事。”
“太后那么喜欢你,你走近些也没关系。”
徐青芷摆摆手,“算了算了,心里知道就行了。走太近,又会惹麻烦。”
便是上次李洵与冯立一块出去,她找了太后,都觉得后悔。她不喜欢欠人情,也不好和太后走太近。心想着,就那么一次吧,以后还是少找太后帮忙。
到了永寿宫,太后果然还没起。
但姑姑把她留下了,道,“娘娘稍等片刻,太后肯定还是要见你的。你不来,她总念叨。”
徐青芷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没一会儿太后出来,两个人又闲聊。
太后道,“你应该常来。你在雪阳宫也不嫌闷?”
徐青芷道,“找些事做也还好。”
“上次和贵妃的事情出来,你本该再往上走走的。难道就这样了,也不为小九考虑考虑?”
“他呀,能多活几年就行了,旁的我不多想。”
正聊着,听宫女禀告,说是陆婕妤来了。
“她怎么也来得早?”
却不知陆湘专门去打听的,就想早点来碰到徐青芷。
徐青芷想着要走,被太后拦了。
“那个姑娘我原是看上了给小九的,是你一直没松口。她有才情,爷爷是太傅,皇上的老师,也教过小九。两个人登对的很。这下好了,成了皇上的人。就要让你看看,让你后悔去。”
徐青芷笑道,“如今我与她都要姐妹相称了,太后就不要说这话了,多尴尬啊。”
太后不由一笑。
很快陆湘便进来,给太后行礼,又给徐青芷行礼。
别说,徐青芷竟觉得合眼缘。
不小心和太后视线对上,她笑意明显:没成为儿媳妇,后悔了吧?
徐青芷用帕子擦了擦唇角。
过了一会儿,徐青芷便要走。陆湘见状,也动身告退。
她原先还规规矩矩的跟在徐青芷后面。等出了永寿宫,便忍不住上前道,“贤妃姐姐,我们一道走。”
徐青芷笑笑。
“我在家里听过姐姐的事迹。姐姐当初和老大人一起进京的时候,我那时候刚出生,没机会见到姐姐,但总听爷爷提起你。说姐姐巾帼不让须眉,一人一马一杆枪,可以轻易将敌人挑落马下。”
徐青芷谦虚道,“也没那么夸张。好多年不练了,手也生了。不过妹妹你养在深闺之中,怎么还对这些感兴趣?”
“哎呀,我看书看的杂,也喜欢听奇闻异事,可惜我是个女子,不能学着男子闯荡天下。”
徐青芷安慰,“可你人在闺中,已经才名远播啦。”
陆湘道,“也没那么夸张。”
竟是学了徐青芷的话,随后道,“好多被人传诵的诗,其实不是我写的。是我大哥写的。只是我们一起讨论,叫下人听了去,传出去,倒成了我的。我大哥才是独一无二的大才子。”
“强将底下无弱兵,你决计不会差。”
两人不知不觉竟聊了一路。没曾想前面竟碰到了皇上。
皇上还是壮年,加上英明神武,自带王者之气,陆湘就看呆了。
她上次选秀,只是遥遥的看了一眼,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后来也没得皇上宠幸。今日才算是近距离看到了。
少女心事都写在脸上,徐青芷碰碰她,她才回过神来,忙和徐青芷一道行了礼。
“可是陆老师的孙女?名震京都的才女陆湘?”
被皇帝一夸,陆湘脸就红了,“都是些虚名。皇上知道臣妾?”
“你十岁时写过一首《春赋》,老师十分骄傲的与朕说过。虽说词藻稍显稚嫩,但你那个年纪,已经不易。”
皇帝竟还知道她的诗,陆湘更震惊了。
徐青芷瞧着二人情投意合,便福了福身子,要告退。
李定却叫住了她。
“马场新进了几匹汗血宝马,朕专门给你留了一匹,改日去骑?”
徐青芷不由去望他。神思飞得有些远了。但她还是清醒,许是那一日御花园和裴兰的事情传到了他那里,让他有些怀念什么,所以今日才有这般态度。
偶尔想起,到底不是长情。
徐青芷道,“年纪大了,怕摔着,皇上见谅。”
走远了,徐姑姑才问,“怎不答应?”
徐青芷笑,“没意思。那丫头不错,我倒是希望她好。就是皇帝年纪比她大了不少。”
也就徐青芷敢这么说。
徐姑姑压低了声音道,“她父亲很早就走了,人就是这样,缺什么,就求什么。”
徐青芷似喟叹,“谁说不是呢?”
徐姑姑又道,“难得见你有个喜欢的,又愿意多说话的,以后可以多走动。她家中涉朝廷不深,就算是交好……”
“顺其自然吧,倒也不必刻意。”